非典型离婚 第16章 第三日：现实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只随意布置了一下，打眼看去，也就比正常的房型配置多了两把椅子。

一把正对着沙发和茶几，她此刻坐着，另一把，哦……错了，应该只多了一把。另一把是似乎是房间自带的电脑椅，连璃正靠在上面，背对着几人看窗外的浮云。

“傅小姐，剧本看好的话，我们就开始？”姜导笑着开口问道。

傅予年放下手里的两页薄纸，微笑道：“好。”

她手里的，正是这部《南国》的两场戏本。毫不意外，两场都是和连璃搭戏，管中窥豹，可以预见这部戏虽配了男主，实际应该是部大女主的电影。

只是，稍稍让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合情的，是其中的第二场戏。

她话音落下，窗前的人脚尖点地，将椅子转了回来。

那张被称为‘倾国倾城，不过如此’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英气的眉尖微挑，在导演还没发话前，先对她提了个问题：“傅小姐有喜欢的人么？”

声如珠玉，音似琉璃。端是一副与名字相衬的好嗓音。

傅予年愣了一瞬，眸光颤出一丝慌乱，很快回归平静，“连老师这个问题的目的是？”虽然对方是大前辈，自己是连生活也算在工作范围内的艺人，这种话，毕竟也有些戳人**了。

传闻里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的连影后，果真有几分‘率真’呢。

慵懒靠在椅子上的影后童星出道，演艺生涯近二十载，什么样的艺人没见过。傅予年自我调整虽快，但眼底那一丝泄露的情绪，还是被她敏锐捕捉到了。

“你刚刚看过部分剧本了，这个角色有喜欢的人。我更倾向于，和能与我一起入戏的搭档合作呢。”她说着，笑看了眼张导。

沙发上的导演点了下头，温和笑了笑，解释道：“你在圈子里时间不短，应该对连璃有所了解，她的演技和爆发力，单纯靠技巧，你是很难接得住的。”

傅予年默然，垂眸承认了这个事实。

如今的演艺圈，连璃是当之无愧的群峰之巅，一览众山，且眼下仍然正值盛年，甚至还有更上一层、直入云端的声势。

尤其是今年，对方主演的影片在国外横扫奖项归来后，更是被媒体吹捧成‘世所仅有的瑰宝’。

她也不单因身处的环境，对这个人有被动的了解。她更看过连璃出道以来所有的作品，甚至是逐帧观复，仔细琢磨。究其原因，不过是她也有一颗演员的心罢了。

对方的演技好到什么程度，她非常清楚。

荣耀加身，实至名归。

但是，没有一个冀望行至山巅的人，会因为已经有了比她快的登顶者而却步。她只会想要加快脚步，燃尽身体所有的潜能，去追逐，乃至超越。

连璃虚了下眸子，唇角勾了勾。

没有被吓到，反而有被激励到么？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张导的人情不能不还，但要是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谁。

这双多情的桃花目她很是喜欢，不过那眼里的火焰，能不能燃烧到走出这个房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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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年走出房间的时候，有些难以掩饰的腿软。

一直等候在外的诸欣见状，立马扶住了她，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惯于隐忍的自家艺人咬牙切齿，脸色似有羞愤，“上车再说。”

此时房间里，抱手靠窗的女人松散披着浴袍，接过了张导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

“你吓到人家啦。”她有些无奈道。

把水搁在窗台，连璃扬起脸无谓笑了下：“这尺度都接受不了，看到完整剧本她该多惊惶。要怪就怪，她可能真的有喜欢的人吧。”

她拎起水瓶往外走，行至浴室门口，又回头道：“不过，既然做演员这行，能把爱意藏起来，能把不爱演成爱，才是应该的素养吧。”

话虽如此，在卫浴室内整理妆容的人，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笑了起来。

演技嘛，竟然要比业内评价得还要好，眼神中的情绪尤其让人兴奋，只不过……临场反应就差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

如果真是因为心有所属，放不开，可就浪费了那样好的天赋，还有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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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礼俗的Alpha！”

这抱怨来得莫名其妙，诸欣疑惑看向身旁气愤难平的人。既然说Alpha，那应当是连璃真的在现场了。

这种小规模的试镜，按她的经验房里最多三个人，听说这本子，是副导演姜云澜亲自动手改的，那就是没带编剧玩。业内都知道，张导是个Omega，姜云澜也是个Omega。

不过跟艺术沾点边的行业里，顶尖的那批的确Omega占比很高，这就跟政治、商业、军事领域的上层精英群体中，Alpha占比高是一个原因了。

信息素的特质，的确强化了某些方面的优势，不过也有一大堆的麻烦就是了。

出名的女演员里Alpha本就少，连影后的气质更是独一份，她人学不来。说起来，演艺圈里现今风头最盛的大影后，竟然是个Alpha，这事本身就挺稀奇呢。

“连影后？她做什么了？”

自家艺人上车有一会了，才此时呼吸却还有些未平复，精致的妆容下，面部肌肤隐隐有些透出薄红。

不对啊，不止是脸上，耳朵，还有脖子也……

嘶……刚刚那屋里，正经是剧组的人吧？

傅予年眼底还残了一丝赤红，浓密的睫梢有些润泽，她偏头望向窗外，带着丝愤怒，混合着委屈地声调说道：“她故意对我释放信息素。”

虽然只是极浅，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程度，应该连一旁的两位Omega导演都没有感知到，但当时和她贴在一起的傅予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素给完全带偏了。

‘公共场合不主动释放信息素’是最基本的公序良俗，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连璃这种做法都堪称侵扰了。

“哈？”诸欣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啊？”

她虽然是个Beta，但在一个ABO人口分布比例几乎为1:1:1的国家，学校、社会、家庭都会普及最基本的相关常识。Beta就算自身不面临腺体和信息素的问题，也大概率有家人同事朋友是AO。

要知道在C国，公共场合因主动释放超标信息素造成危害的，是要按程度罚款甚至起诉的！

连影后这是什么情况啊！

车子一路从郊区上了高架，窗外重复的景象不断略过，傅予年渐渐平复了心情，却不打算继续就此事，对经纪人抱怨了，毕竟这戏她是一定要上的，摊上这么个女主，也不可能让她就此退出放弃。

更何况……最初的羞恼过去，被引得波澜不已的信息素平复后，她的理智也上线了。

冷静回忆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自己的发挥有问题在先，如果不是连璃及时补救那一下，张导只怕会对自己有意见。到时候，平白给饶总多添麻烦。

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正常的Alpha，会因为对戏的Omega发挥失常，就用信息素引导对方？她就不怕程度没有把握好，弄巧成拙，搞出麻烦来么。

而且，当时的连璃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和她在床上肌肤相贴，交颈相拥的……是一个处在易感期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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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新夏准时在中午十二点前回来，换好衣服后，仍站在门口磨蹭了一会，问道：“一直在酒店，不会觉得单调么？要不要去镇上吃午饭？”

难得，这人现在竟然会愿意主动增加相处时间，看来户外运动对身心健康的确有好处

“好啊，走过去么？”贝阮自无不乐意。

“走不过去吧，酒店不是有往返巴士么。”

对哦，以前她们都是从机场开车过来。这次饶新夏状态不好，也不是存了安心度假的心思，自然没有租车。

“好，等我换下衣服。”她早上起来后一直待在酒店，除了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其他出门的准备倒是做好的。

大概是知道小镇室外气温不比酒店，贝阮出门时乖乖裹上了羽绒服，饶新夏的目光落在那雪白的毛茸茸帽檐，没忍住，伸手把那一根浅金色的毛发摘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动作，贝阮似是解释似是自语：“收拾行李的时候挠挠不知道为什么跑上来了。”

回忆起自家的大金毛，饶新夏若有所思的自然接了一句：“每次收拾行李后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人，大概听到声响，条件反射了吧。”

“那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它为什么没有反应？”眼前的人仰头看她，平静无波的语气似是一如往常，只是这话里的含义和答案，却让她心里又漫上愧疚的潮水。

挠挠是一只四岁的金毛寻回犬，两人刚回国那年接回家的，那时自己忙于适应骤然改变的工作模式和内容，有很长一段时间白天几乎不怎么在家。刚回国，同样需要调整自己工作状态、熟悉环境的贝阮虽有三两好友，却也各有工作生活。

在某个难得共进晚餐的夜间，贝阮提起想要养一只大型犬时自己才意识到，她可能是一个人在家太久，有些无聊了。

但意识到，也无法很快解决。

挠挠小时候基本都是和贝阮一起玩，对她不太亲近，后来工作理的稍顺了些，挠挠可能才反应过来，房子里还有她这位家长的存在。但总体上，大金毛还是要更亲近依赖贝阮的。

大概有点类似于，妈妈出差前，小孩子绕着行李箱支支吾吾，却不能言吧。

本来，回国算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但贝阮从来没有不支持她，等自己想要和她认真商量一下未来时，一切都已经被妥善安排好了。

她知道贝阮其实更喜欢那边的环境，她的工作伙伴、良师益友，喜爱她的听众和忠实的粉丝，那么多年的积累和沉淀……

虽然就音乐家的职业特性来说，不会太过于拘泥本人身处何地。但她明白，那种能让人安心，只尽情享受爱好与事业的熟悉氛围，是无法取代的。

眼前这个人，曾经对她有无限的包容和支持，有近乎沉溺的深爱，而她如今被装饰了无数借口的行为，如何不算是辜负呢。

饶新夏默默侧身，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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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门口，正好赶上15分钟一趟的往返巴士，车上比较空，两人随便找了排座位。

等在位置上坐好，贝阮才发现饶新夏的右手有些红肿。

“你手怎么了？”

她滑开对方衣袖，触按几下，检查起手骨来，手上那点微弱的抗拒，直接被紧紧固住的力道打消。

饶新夏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还压着一点心虚：“摔了下。”

闻言，贝阮缓慢抬起头，眼里除了心疼，还带了明显的恼火。

“你上午去哪里了？”

女人带着冷意的质问，让邻座的Alpha习惯性先低下了头。

“说话。”

手里还握着的手缩了缩，又被拉回去，饶新夏自知理亏，低声回答：“Mont Gelé。”

猜想得到证实，贝阮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要发火的冲动，她想起最近饶新夏那明显不对的状态，试图说服自己，这次属于特殊情况。

但一回想起那人当初在自己面前保证的样子，再联想起如今这桩桩件件令人憋屈上火的事情，声线就有些抑不住的带了恼怒：“所以，婚姻的承诺可以违背，其他的承诺当然就更无所谓了，是么？”

女人妩丽的眉眼间带着愠意，唇角勾着嘲讽的笑，反问的话语里尽是失望。

“你是因为，不想和我在房间里吵，所以才要出来？”面容更显冷艳的Omega再次质问她。

Alpha不得不移开目光，完全无法与之对视。

贝阮的两个问题，从结果而言，她都无法否认。她的确违背了婚姻的承诺，也没有遵守两人的约定。甚至，她在回来的路上的确想过，手上的伤藏不住，贝阮一定会问及，也许在外面两人可以更心平气和一些沟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山顶一跃而下之时，脑子里是几乎完全放空的澄净。

那一刻她记不起任何其他的事情，眼底心间能看到的，只有近乎触手可及的天际线，嶙峋裸出的峰脊，和远处连绵群山间飘渺的云雾。

脑子里催促她纵身一跃的想法，就那样将她推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打在耳边，身体被重力带着向下滑落。坡度渐陡，呼号呜咽，但她却痴迷于那可以被掌控的速度，只想让脑子里所有的想法，身体里所有的恐惧，都尽数被这离失控只差一毫的滑行甩在身后。

甩在寂静的雪谷。

可惜，清空头脑的想法中道崩殂。

脑子不太清醒就上山，是滑雪者的大忌。

并且，她虽然在其他雪道上熟悉了动作，却的确有近两年没有滑过雪了，因此那藏在雪下只露出一个小小尖角的石块，和她还没完全进入状态的四肢配合，一起把她砸向了数米之外的雪地里。

万幸，是砸在雪里，而不是岩石上。更幸运的是，只微微碰伤了手腕，没有将剩下的假期直接报废到医院里。

她知道自己不对劲，很多天了。一个常年腺体处于稳定状态的Alpha，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但她必须学着自己去克服，学着在没有贝阮的情况下，用其他的一切方式，去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

她知道很难……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期，只是，那感觉太过于遥远，远到，她都有些记不起那时自己服用的是什么样的抑制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