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方才一遭,白羡之此刻的心情已经堪称古井无波,看着面前华丽奇诡的庞然巨物,只是挠挠下巴,真情实感地疑惑:“这么高,怎么上去啊。”
“用电梯啊,你们阳间人现在不都用那个?”杜盼山对于白羡之的疑惑表示疑惑。
白羡之:……谢邀,他现在也不是阳间人了,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吧!
为何如此悬栋飞甍、玑衡斡运的玄妙古风建筑,居然采用这么现代化的代步方式?!
看着白羡之有些崩坏的面部表情,杜盼山不禁哑然失笑,赶忙解释道:“羡之兄那位‘师父’,应当已经提过‘机械王朝’了吧?我所说这电梯啊,也是其中造物,只是假托此名罢了。”
言语间,两人已至那庞然大物的正下方。也是此时才更发现那建筑有多壮观,头顶铜厦压天,连天光都被遮蔽,仿佛苍穹缓慢迫近,身躯就要如砂砾般被卷入;齿轴嗡鸣若洪钟巨兽,震得空气中似乎都尝得出锈味。
……真的不扰民吗?【嫚神枕】作为“商业街”上的著名娱乐场所,旁边店家不少。白羡之心中吐槽,却忽然想到那日在街上并未听到这番声响。
正这么想,他看见十六段红绸倏地抽长,飘然而下,自上旋下的还有十二道飞檐,八条游龙,六十四铜莲瓣,在空中与红绸相绞。旋至脚下时,已成金莲盘塔,其下铜龙托举,连着中心四道、四周十二道的红绸,像是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
登上花座,扶着红绸,冯虚御风,扶摇直上。周身清风如月华琼浆滴落指尖,将要撞上密集的齿轮之时,白羡之迅速闭眼,再一睁眼,眼前豁然开朗,金红交接的奢靡之色尽数闯入,耳边也只余管弦丝竹与女子嬉闹之声,不再有齿轮轧响。
仿佛方才所见,都只是虚幻。
双脚终于落在平地,飘飘欲仙的感觉才消失。
神踏马电梯,坐一趟儿都感觉自己是升上白玉仙京了。
有三两红裙飘飘的姑娘就要凑上来,被一个黄衣女子拦下。女子嗔怪地看向杜盼山,用怀里绣着蝴蝶的扇子扑他胸口,却被杜盼山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抱歉扫了诸位的兴致。”杜盼山没有看向黄裙女子,而是对着场中嬉闹的众位宾客。
他语气温和,然而就如那日在此处吟诗,声如珠玉落盘般清脆,却可浸透每个角落,叫此处的人无一不听得清楚。
“但今日,还烦请各位先行离去,一切的消费算在杜某账上。”
人群骚动起来,但是看到阁楼上冷眼旁观的老鸨,一下子都噤了声,一个个拉下脸来,有序离开了。
黄裙女子看向杜盼山,眼里起了雾。她觉着两人之间似乎也起了雾,自从那个“羡之兄”出现,她越来越不认得眼前人了。
对方转身,两人就要对视,然而她却被身边的红裙姑娘们仓促拉走。
杜盼山!
……我的新词,你会几时给我?
待人几乎走尽了,楼上的老鸨才款款走下,递给杜盼山一柄十二角的精美宫灯,随后吹灭自己手中那柄。
霎时间,整座华楼灯火尽灭,只剩下杜盼山手中一盏摇曳的灯火。火光映照着那人的面孔,白羡之恍惚间又觉着回到了薛宅,那个被他一刀一刀割下畸形血肉的小少年,也是这般温和恬静。
还有一些陌生的情绪被牵动,但都像是与他隔了层纱。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但怎么会呢?
而就这愣神的功夫,提灯之人打开灯盖,把仅有的火苗捻灭在指尖,白羡之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沉入黑暗。
此时只是晚上9点,远远未到可以用副本令牌脱离的时间。
然而黑夜毫无章法地从眼前爬开,就像并非是夜色褪去,而是盲眼复明。眼中的场景渐渐清晰,却不再是华丽的高楼,取而代之的是铜铁浇铸的回字形宫帷。
墙上密密麻麻都是细密的气孔,远观还好,近观则让人毛骨悚然。红绸就此穿插各处,瓦如怒龙炸鳞,翕动间红绸飘摇,气孔温热,竟也是尊活物。
而如此这般的活物……白羡之跟着杜盼山穿过屏风,阙门,曲廊,盲窗,发现此处并不仅有这一“回”字,而是有诸多如此这般的单元错落。且“回”字之间虽有细小之处的差异,但都大差不差,又都有一到二条互相连接的道路,时而是门,时而是窗,时而是园林造景所用的异形洞口……
荒诞之感自白羡之心中隐隐而生。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微妙,就像是现代芯片的集成电路板,而一个个细小的运算单元组成核心。
那是否相应又会有诸多核心组成多核处理器,诸多多核处理器组成主板,诸多主板组成……超级计算机?!
杜盼山见白羡之又一副怔愣样儿,于是伸手拽了两下衣袖:“又在想什么呢?我就说羡之兄在我身边总是走神(?°?д°?)。”
“超级计算机。”
“??!”杜盼山方才做出的嗔怒表情出现裂痕,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做出“杜盼山”应有的反应,“我以为羡之兄刚来此处会不适应呢。对这些生物,这迷宫一样的建筑……什么的。”
“羡之兄不愧是羡之兄啊!”这就开始反客为主,想起超级计算机了。
后半句被他生生憋在口中。
所以你也知道忽然把人带到一个这样奇诡的地方,会让人不适应对吧?白羡之看着眼前爽朗笑着的青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然而脸上却是挂上歉意的微笑。
两人进行互不相知的心理“交锋”之时,白羡之顺带还瞄了眼BDR系统上显示的时间,此时是九点半,距离可以进入副本还有两个半小时。他感受了一下储物袋里那柄红伞的存在,心中安心了不少。
说来也怪,这伞跟家里金毛似的,在身边越放越亲近。师父给得东西,果然神奇。
只是不知道怎么用,且师父也不见了。
正当他面染愁容之时,忽然看见转角处墙面上裂着张嘴。这与其说是一张嘴,不如说是一面墙的裂口,深邃蜿蜒,内里漆黑空洞,没有牙齿,只看得到翻涌的红绸像一条未被驯化的软舌,在里头翻搅蠕动。
巨大的裂口足有三人宽,此刻感到来人,里面的红绸蠕动得更加激烈,也更外涌了一些。
杜盼山欲伸手去拉回白羡之,而他白羡之毕竟也不是傻狍子,遇到危险自然是撒丫子就跑,甚至也不忘了拽上杜盼山一起跑,防止走散。好巧不巧,从一道门出来就来到唯一一条主干路,且是下坡路,但显然对红绸来说下坡也比上坡快。
身后金铁交鸣之声,齿轮飞速转动之声,红绸破空之声愈发近了。
而手中牵着的杜盼山毫无动作,只是在旁边跑得比他还喘,他不由得心中暗骂:不是有隐藏身份吗?!怎么一点手段都不使出来,亏得他还想着带对方一起跑路。
然而更加不妙的是,他们一路跑,沿路的的“回”字形结构单元中,也有口中“长舌”向他们探来。
该死的,隔这么老远就能闻着味儿?红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末端细密的金属足已经挠上了他的后背,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忽然,他福至心灵,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柄红伞,放在脚下,一狠心一咬牙,直接拽着杜盼山踩上了伞。
师父给得伞,没那么容易坏的,蒽。
他一手扶着伞柄,一手拽着杜盼山,脚下红伞像滑板一样带着两人一路疾驰,很快就甩开了身后狂舞的红绸。然而道路总有尽头,当看到面前穿满红绸的一面墙时,任是他再如何不善体术,也不敢迎头撞上。
且不说这红绸是否也危险,单论高速撞墙,都够他从“白羡之”变成“白羡汁”。
于是,他果断一把推开杜盼山,用力蹬在伞上,腾空跃起时握住伞柄,收入储物袋,紧接着抱头在地上不雅观地滚动两圈顺势起身。
杜盼山扶着腰提着灯“哎呦哎呦”地跑来,一脸关切之色,就要去扶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白羡之依然是一副笑眼眯眯的样子,眼底却冰冷一片:“杜兄,我还以为这里的东西,或多或少会给你几分薄面。”
他话中有话,也学着对方先前一般,皮笑肉不笑地试探。几乎可以确定此处就是“机械王朝”,虽不知为何可以从【嫚神枕】中直接进入,但杜盼山对其中生物的掌控力在此处完全失效,是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脱离危机后他才开始细想,这里的东西躁动,会不会正是面前的青年故意为之?
但他也不能和对方直接撕破脸皮,倘若方才的袭击真是对方的手笔,若是自己直接捅破窗户纸,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ε=(?ο`*)))唉,羡之兄有所不知,此地是万年前的‘机械王朝’,我们来到此处也只是借着嫚神一梦。“杜盼山看着此处,眼神幽幽,“这时候的‘机械王朝’,还未和我建立分毫联系。”
白羡之从中听出了不对的意味,仔细咂摸之下才发现话中违和之处。
“那真正的‘机械王朝’呢?”
杜盼山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狡黠:“都成为天上的星星了哦~”
白羡之:……
17万字留念!
球球了和孩子说说话吧,没有亲爱的评论们作者要空虚寂寞冷死了捏(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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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嫚神枕(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