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差生 第13章 第 13 章

他看祁昱尘心不在焉的样子，干活慢悠悠的，忍不住三下五除二替他把最后一点整好了，东西一叠一摞，陈亦洵转身就推着祁昱尘出了办公室的门。

陈亦洵这个班长以前最爱迟到，这么点时间了他也想在各个老师面前表现的正常一点。

陈亦洵倒是依稀回味过来，祁昱尘这个看似很喜欢遵守规章秩序的人，实则比他对这些规章制度还要不满，他觉得有意思，但也没有说什么。

能和祁昱尘不翻脸在一起收拾东西实属难得，细细想来，文老师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们两个成绩好的单独来收拾东西的老师。

之前他们居然没有因为帮老师干活而独处过。

还好是在关系缓和后有了这样的情况，陈亦洵暗自感慨自己幸运，也是现在自己才能把缓和气氛的话说的相当自然：“走走走，作为班长监督你，别磨磨蹭蹭，再不走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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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放学，陈亦洵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

这一次他确实赌对了。

钟澧的微信好友申请通过了，而且钟澧还回复了他——“哇，哥，是你。我周一到周五被收手机来着，5555实在抱歉。”

“我也一直想加你没加来着。”

“没想到你居然专门加了我，”钟澧这人说话相当有意思，“我都要感动的哭死了，我之前就老是和他们吹牛年级前三有我哥，你简直拉高了我在我们班的地位和B格。”

真会夸人，这估计是有人告诉钟澧，钟澧已经知道自己要加他了。

他就是喜欢钟澧这样的，热气、活泼，好像每一天都有无穷无尽的快乐的事情，而自己永远是把快乐传递给他人的人。

“上周体育课停课了，都没和哥打乒乓球，哎，真可惜。”

陈亦洵眯着眼睛看完这条消息，心中有几分荡漾，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坏掉几个手机都不可惜。

哪怕这人，是顶着个情头这样对他说话。

转念一想，他又有几分伤心。

不过，他今天就要把所有事情弄明白。

“为你们班无法获得运动的多巴胺而感伤。”陈亦洵发了个很可怜的哭泣表情包。

“我确实也想和你一起打球的，上周发现你们班被停课了才发现咱们连个微信都没有。以后还会不会停课不太好说...不想以后再也联系不到你，所以托人加了你。”陈亦洵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有几分肉麻了，但他愿意，嗯，他愿意。

准备发出去的瞬间，陈亦洵又顿了顿，把那句“以后再也联系不到你”改成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然后才长吸一口气，摁了发送键。

他承认即使这样依旧有点太过于煽情了，但他确实想这样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哪怕对面可能一辈子也会不懂。

他陈亦洵能有今天，也早就想明白了，他绝对不会强迫对方喜欢自己的。

“5555呜呜呜我好感动啊哥，没事，等高考结束我约你出来玩，补上，到时候你可不要不出来啊。”

“当然，如果你什么时候不想学了叫我出去玩那我更高兴了。”

陈亦洵一时间还真分不清钟澧说的是不是客套话了，钟澧直爽单纯，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感情真挚浓烈，陈亦洵一时间倒真的希望他说的是真的了。

可惜是，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人家好好约他出门，他却对人不怀好意。

陈亦洵思考了片刻，才决定先问钟澧。

打出来这段话的时候，陈亦洵简直心如刀割：“头像是和女朋友一起用的吗？我都不知道，没能早点祝福你们。”

“哈哈 ，不是啦。”

陈亦洵的心一沉。

他也没想到这一炸就炸出了兄妹俩的私人感情。

“是和我妹一起用的，她为了让她的暗恋对象吃醋！”

哦，所以这暗恋对象显然不是他们16班的了。付思睿的爱情和他的一样曲折，如今就半道崩殂了。

陈亦洵还是有点不死心，他很想问问钟澧喜欢什么样的。

其实兜兜转转，他最想试探的就是钟澧有没有可能在某一天会喜欢上他，但当他产生这样的情绪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十分难堪了起来，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在加微信之前，他是想好了加微信要把对方在列表里好好供着的。这辈子如果钟澧不主动说自己是同性恋，他就绝对不会主动下手的。

可是方才呢？他居然恍惚了，一时间他甚至想不计手段。

他这样的表现，就像是孔雀开屏了一般。

当然……没有孔雀开屏那么美好，他居然差点想把钟澧拉下深渊，陈亦洵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接受并且对同性的爱情并不苛责，但亦有人视之为洪水猛兽。

他不想让钟澧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他鼓动、蛊惑，因此只能选择退让。

陈亦洵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又突然意识到，即使钟沅有暗恋对象，但凭什么不能让钟澧提供给付思睿一次追求钟沅的机会呢？

只是不知道付思睿有没有这样的厚脸皮。陈亦洵把手搭在了额头上，轻轻吸了一口气，黑暗中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以前也以为自己不会这样的，但到了这样的节骨眼上，他又觉得自己即使脸皮厚一点也无所谓了。

陈亦洵苦笑，他第一次这么羡慕付思睿，他的机会比他多的多。

他才这样想着，付思睿的消息就突然发了过来：“在家吗？”

陈亦洵下意识回：“在，怎么了？”他的心头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

现在可是9:40了。

夜已经深了，枝桠被微风撩的轻响动。

陈亦洵身体好，一向怕热，所以卧室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半倚靠在床上的他“蹭”地坐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奈何他家住在五楼，还没掉光叶片的树将大部分视野遮住，陈亦洵只能看到外面黑黢黢的的地面和小区内的跑道。

在楼上呐喊再怎么也不科学。

还好下一秒付思睿的消息便从手机中弹了出来：“我在你家楼下……方便出来吗哥？”

陈亦洵心下一沉，秒回：“等我。”

换鞋时陈亦洵没忘切回和钟澧的聊天界面，发了句：“抱歉，这边临时有点事，之后聊。”要不是最后三个字他斟酌了好久，这消息他早就发出去了。

随后提着衣服就准备开门。

“嗯？这么晚了还准备出门？”陈父从主卧门口一边探头一边揉眼睛，随后缓缓戴上眼镜。

“付思睿，有点急事，放心吧，”陈亦洵思忖了一瞬，“……可能今天要喊他来咱家住？”

陈弘济对付思睿自然熟悉，这小子没少来家里玩，于是放心地点点头，“我和你妈累了，今天准备早点睡了，你们回来声音小点。”

“收到长官。”

...

陈亦洵看到付思睿的时候，付思睿正坐在小区绿化带的边缘上，垂头丧气，就像是一只被人类抛弃的小狗。这样的形容多少带着几分幽默，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乐观，陈亦洵只感觉自己一时间扎进了深海之中，呼和吸都是一种过错，他没敢耽搁也没敢仔细看。

凑近发现付思睿连眼眶都红了。

这算什么事啊。

“哥，有你真tm好……没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付思睿吸着鼻子，仍是没让泪落下来，手里攥着一个已经被他掰折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狗尾巴草，那草倒也锋利顽强，蹂躏的痕迹清晰可见，但愣是没有被折断。

陈亦洵陪他蹲了下来。

他很难不能理解付思睿寄人篱下的感觉。

只是今天事情看起来似乎并不纯是这样简单。但总比付思睿在这个没有家的城市呆着好。

陈亦洵蹙眉，脑海中联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语气格外柔和：“……今天，怎么没有回去？”

回去，当然是回付思睿自己家而不是他姨妈家，陈亦洵也完全没想到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付思睿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起来相当憔悴，脸上的泪痕都叠了好几层，鼻尖泛红，手微微颤抖，愣是憋着没有说出来话。

“没事的，有我呢。”

付思睿听到这句话猛吸一口气又哭了出声，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他看起来似乎是想喊出来的，但又似乎碍于什么，愣是压着声音：“...哥，你知道吗？我妈被人骗了10万，她坐牢了哥...”

“他们还以为他们能瞒得住我，周四的电话居然是我爸打给我的，说我妈这周有事...不能来接我回家了...”付思睿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他的嗓子已经哑了，陈亦洵很难想象这是他过度悲愤导致的，还是这几个小时他已经哭过无数次了。

陈亦洵动了下眉，轻呵了口气，随后伸出胳膊把付思睿的肩膀揽了过来，让付思睿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勾住肩膀的右手则轻轻拍了拍付思睿的右肩。

付思睿的爸妈在他有记忆开始就离异了，他从小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我外公看着警察把她押走的，当场心脏病发作了，我外公……外公他脑出血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这是多么风雨飘摇的一个家庭。一个母亲承担了家里的收入来源。舅舅则是看舅妈脸色行事，偶尔掏出些许残存。外公外婆上了年纪，却没有退休工资，甚至在过去为了省钱连社保都没有交，可笑亦可悲。

陈亦洵为付思睿的一切感到无力悲哀。更可悲的是，这一切错不在付思睿，付思睿却要来承担他人的罪过。

无论付思睿说多少话，里里外外都绕不开的是钱。

陈亦洵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了。但他并没有什么能力能帮助付思睿，毕竟现在他还在靠自己的爹妈生活，如果硬要说能够支援付思睿的，恐怕是他攒下来的压岁钱。

那也只有一万块。更何况在陈亦洵心里，钱虽然在他手上，却从来不是他自己的。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想用。

凭借陈亦洵这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完全没办法说出来什么适合的话，他只能下意识用手轻拍着付思睿颤抖的手背。

谁知付思睿的手比沾着水雾的草坪与泥土都要冰凉。

陈亦洵回神，才发现付思睿只穿着一件短袖。于是连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付思睿肩膀上。奈何付思睿并不配合穿衣的动作，他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精气神，唯有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

陈亦洵索性抬起来付思睿的胳膊，一点点把他的胳膊从袖口中掏出来。

付思睿就像是一个陷入蛛网的昆虫般，被蛛丝闷的透不过气来，他努力挣脱，奈何力不从心，反而愈陷其深。

陈亦洵知道付思睿缺的是什么，但奈何在这个年纪…除非投胎好。奈何现在倒反天罡，付思睿愁的是这个年纪怎么样才能有钱为家人买命。

不但是钱，付思睿更是需要钱衍生出来的独立。

不忍让吞声下气也可以，就是放弃学历，放弃平台，未满十八岁从事工作。但这样的路无论怎么看，都不如咬着牙坚持读书，至少从概率上来说，未来换取更大自由的可能会多一些。

付思睿有想过这些吗？陈亦洵不清楚，无论付思睿是否清楚，陈亦洵很清楚的是，自己却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上感受了一番。

这一切都是这样的难以下咽。

“难受的话，可以哭。想说的话，尽量说。”陈亦洵拍了拍付思睿的肩膀，给他尽可能多的宽慰。

因此他从来没有炫耀过自己天生具有的一切……哪怕付思睿在去他家的时候也能感受。

遮掩住了又能怎样？这世界确实在人天生拥有的这块太过于不公共。一定有更好的，也一定会有更坏的。

陈亦洵有点麻木的想。不论在这个世界上他人如何选择，他能做到的唯有不以嚣张的、炫耀的姿态面对任何一个天生没有他幸运的人。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二世祖。

哦，比如，很好的例举，和祁昱尘混在一起的那些二世祖。

“这几天，我舅舅已经把认识的人都问了一遍……还打电话给我姨妈了，”付思睿脸色惨白，有点讽刺道：“我姨妈收留我都已经是离谱至极的事情了，要知道我爸妈闹的那样难看……”

陈亦洵很能理解此刻付思睿表达的“爸”只是为了能和他快速倾诉，在很早的时候，付思睿就已经不认他的爸了——一个从没有给他寄过一丝生活费的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妈站在道德高地上绑架了他姨妈，付思睿铁定是留不住的。

高中住校对学习成绩是好的。但他们是小破市的高中住宿连个厕所刷牙都要排长队，加上高中病态的学习氛围，日子别提有多压抑。但单论付思睿的情况来看，似乎住校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一“回家”就得看姨妈姨夫的脸色办事。可这事是付思睿他妈拉下脸求人办的，即使付思睿百般嚷求他妈让自己住校。

“我想不通啊，哥。”

“一切的一切，都归于那个骗子，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人，还是我妈最好的朋友，黎阿姨，小时候她还带我去过游乐园，她的儿子还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小的时候还经常一起玩……”

付思睿有点自暴自弃，索性仰坐在了草坪上：“这个世界……怎么这样。”

这事就在这交代一下，之后不会大篇幅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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