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再次穿上蓝色制服长袍。
艾达捧着象牙梳为皇后整理头发,镜台上躺着薇儿的佩剑“裁纸刀”。
“裁纸刀”是一把短剑,做工不精细,没有花俏的浮雕与镶嵌,跟随薇儿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训练,还没来得及沾上真正的敌人鲜血便已蒙尘。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请进来。”
长靴踏入房中,来人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发颤,“石头小姐,计划的进展按照我们的预想,珍珠船已经到了丰都外。”
薇儿起身,拿起“裁纸刀”,走向来人,“伊娃,谢谢。”
“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们离开。二十六年前毕业的时候,我们约定,一起去圣塔看海。如今终于可以出发了。”
伊索莎看着好友的眼睛,许多年过去,薇儿的神色中始终留存那股倔强。
“好。”薇儿再一次答应好友。
瓦什克兰士兵藏在珍珠商船的夹层里,从黑帆港登陆,长驱直入,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毫不费力地进入丰都城。
没有任何征兆,大批装备精良地瓦什克兰士兵凭空冒出,开始控制城市。一半骑士团和步兵团都被王子们带走,疫病也使得行会护卫队停摆。
瓦什克兰人非常顺利地攻到皇宫外。
薇儿透过窗户远远看着泰斯·托里米尔带人与皇宫守卫对峙,吩咐艾达,“将皇帝为了金钱,暗中和瓦什克兰通商,瓦什克兰人趁机攻入丰都的消息散布出去。”
艾达领命退下。
伊索莎觉得时机到了,说:“我带人去平叛。”
薇儿点头。
伊索莎想开口嘱咐薇儿小心,又把话咽了回去,以薇儿的剑法,没有必要担心。
伊索莎离开后,薇儿带着短剑,一个人来到皇帝的寝室。
门口的侍卫看到薇儿立刻行礼,“皇后陛下。”
“你们做得很好,开门吧。”
“是!”“是!”
薇儿刚踏进门,一只玻璃高脚杯立刻摔在她的脚边。
“滚!你给我滚!你这个疯女人要干什么!你怎么敢囚禁我!你怎么敢!”
暴跳如雷的皇帝沃尔夫朝薇儿扑上来,想掐住她的脖子,下一秒僵住不敢动。
薇儿手中的“裁纸刀”抵住皇帝的侧颈。
皇帝吞咽口水,剑刃随着喉结滚动在他的皮肉上起伏。
薇儿直视皇帝双眼,她总是这样,从不畏惧皇帝的威严与权力,不肯低头。
莉安娜夫人惊慌失措地来劝阻,“别这样,薇儿!求你!”柔软的面孔被泪水浸湿。
“莉安娜,我不喜欢你的笑容,但也不想你哭泣。”
“我曾经憎恶你,恨不得杀了你。因为我们的面容如此相似,皇帝在失去你之后对我一见钟情。”
薇儿轻轻展露一个笑容,和笑起来的莉安娜夫人九分神似。
“但是我该恨的人从来不是你。是沃尔夫,卑鄙的豺狼。他用我的家族胁迫我嫁给他,毁掉我光明的前途。”
“裁纸刀”随着薇儿的话越刺越深,血液顺着皇帝的脖子滴淌。
莉安娜看见血,惊叫一声,紧紧抱住皇帝的腰身,痛苦地求饶:“是我的错误!别怪他,薇儿你别怪他!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莉安娜是个软弱的女人,一生都随波逐流。
二十六年前,皇室的双生王子沃尔夫与福克斯在水仙庄园里与女仆莉安娜相遇。两位王子都爱上了美丽柔情的莉安娜。
但莉安娜只倾心于沃尔夫。
福克斯趁着沃尔夫出征帕伊尔岛为莉安娜寻找挚爱之钻的时候,占有并强娶莉安娜。
福克斯在婚后的第三年中毒而亡,莉安娜被沃尔夫接入皇宫,成为皇帝情妇。
男人的爱,却让三个女人为之付出代价。
“你不许笑!我命令你!我不允许你露出笑容!”皇帝沃尔夫迷恋又厌恶两人相似的笑脸,更愤怒于自己从来没有完整掌控过薇儿。
薇儿笑得愈发癫狂,肆意又畅快,“沃尔夫,你要死了。你不会痛快地死去,因为我会报复你。”
“我将在你的脖子上开一个小口,把你倒吊起来,你会感受到每一滴血慢慢离开自己的身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你的痛苦,是对我最好的赔偿。”
沃尔夫惊骇地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掐住薇儿的脖子。
薇儿轻蔑地叹了一口气,干净利落地挑断皇帝的两条手筋。
皇帝的哀嚎和莉安娜的尖叫充斥在闷热的寝殿里。
薇儿的声音轻轻的,却教人听得很清楚。
“你以为这些便是所有的惩罚吗?”
“其实你的三个儿子都死了,我杀了他们。我不允许自己的肚子里爬出仇人的血脉。”
“瓦什克兰人正攻进丰都城,你的子民们已经得知,是你把他们放进来的。”
“沃尔夫,你会带着通敌的罪名被所有人一代又一代地唾骂。你的墓志铭我已经替你写好,只有一句话......”
薇儿施舍一般俯下身,紧盯狼狈的皇帝。
“沃尔夫是罪恶的叛国者。”
说罢,薇儿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吩咐侍卫们,“沃尔夫私通瓦什克兰,已经不配继续担任皇帝。为了乌列尔帝国的荣光,来人!把叛国者带下去!”
“皇后陛下,莉安娜夫人应该如何处置?”
薇儿回头瞥了一眼哭泣的水仙花,“我会将水仙庄园赐给夫人,送她回家吧。”
“遵命,皇后陛下。”
薇儿握着“裁纸刀”赶去支援伊索莎。
猛然之间,轰隆隆的巨物撞上皇宫,墙壁开始动摇,碎石落砖四处飞射。
薇儿与伊索莎汇合。
“我们低估了狡猾的泰斯。”
“我们刚刚逮捕了包括泰斯在内所有攻城的瓦什克兰士兵。但泰斯隐瞒了兵力总量,被捕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剩余的大部分瓦什克兰士兵一直潜伏城外,现在正在攻城。”
“攻城敌人大约有三千人,包括长矛方阵,还有最棘手的弓骑兵。他们还有好几名魔法师,现在正在召唤巨石雨。”
伊索莎语速飞快地告知薇儿目前的状况。
“我派梅琳促成鲁恩与泰斯交易合作,接着让梅琳假传消息,伪装鲁恩的想法,与泰斯达成协议,承诺与泰斯里应外合夺下丰都。我不过想将泰斯和他手下的士兵当成皇帝通敌叛国的铁证,但泰斯也不是没有头脑。他报备会将一千名士兵藏入商船夹层,看来,他使用了阴险的计谋。”
薇儿镇静得可怕,她早知道与野兽共谋会有被野兽吞噬的一天,但对帝国的忠诚远远比不上复仇的决心。
哪怕帝国覆灭,自己成为罪魁祸首,她也不能放过皇帝。可是丰都的民众终究是无辜的,不能为自己的痛苦陪葬。
大块大块的巨石从天而降,城市中的房屋在密集的打击中摇摇欲坠。
喊杀声裹在尘土和碎石里,远远地从城门口传来。
“我们手上能动用的所有士兵是多少?”
“骑兵团、守城卫队加上魔法学院的学生,估计一共一千二百人。”伊索莎给出了一个单薄的数字。
“还轮不到一群学生上战场。集结魔法学院所有老师,派人前往最近的城市调兵,动员城里没有染上疫病的成年女人、男人拿上武器战斗。点燃信号烟花,通知菈妮不管计划成败,立刻带人返回丰都。”
薇儿命令一道接着一道,有条不紊,坚定的声音让在场每个人心里多了份支撑。
信号烟花蹿飞,盛开的瞬间,被魔法阵传送到菈妮头顶的天空。
绚烂的烟花四溅,菈妮却无心欣赏。
此刻,菈妮正在围剿索伦。
龙息山谷里还剩步兵团和学生。索伦只留下两名随军多年的心腹,其余骑士们乘坐飞马带着解药先一步返回丰都。
菈妮为索伦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哥哥!我加了很多你喜欢的香料,已经冰镇过了。”
索伦的自负自大驱使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菈妮递来的酒杯。
两人享受着烤虾配芦笋尖烩饭,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索伦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白葡萄酒,准备结束用餐,刹那间,多处关节猛地爆发刺痛,突如其来的状况令索伦握不住酒杯。
“咚!咔嚓——”
水晶玻璃杯落在干涸夯实的硬土上,碎裂出一个缺口。
像是一个信号,酒杯落地,步兵团所有士兵立刻拿起武器,以队为单位快速成列,紧接着一列接一列围成圈,将索伦几人包围在内。
内圈士兵持手斧和圆盾,外圈士兵持长矛,将索伦和他的两个心腹堵得严严实实。
“我嘞个!”吃得正香的林佳扬吓了一跳。
卫云亭起身催促赶紧撤开,远离战场,“快走,公主要动手了。”
卫云亭猜到了,索伦还没猜到。
“你们要造反吗!滚开!”
每块骨头与骨头的连接处都正发作着针扎一般的疼痛,索伦把佩剑杵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没人听他的,士兵们的手斧和长矛冲着索伦摆出战斗姿态。
索伦愤怒于自己的权威遭到挑衅,命令心腹,“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哥哥,不要生气。”
索伦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心腹已经死在了阿莱利亚的剑下。
“你!是你!”
看到这样的情形就算是鲁恩也能知道自己是被菈妮暗害了,索伦无力地怒吼着,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举剑杀死菈妮。
“砰!”索伦重重地摔倒。
“你刚刚喝的葡萄酒里我加了魔药,是特意为你调制的,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直接放毒药?”
菈妮不再伪装,脸上不再有一丝笑意和风情,只有决绝的杀意。
阿莱利亚挥手,内外圈士兵迅速蹲下用圆盾搭起防御。待命的弓箭手随即放箭。
索伦避无可避,无法阻挡,眼睁睁地看着箭矢穿进自己的身体,一支跟着一支。
嚎叫声中,血液在索伦身下漫延,渗透进结块的土壤。
威风凛凛的杀人魔双手被染红,只是这一次,索伦才是垂死的猎物。
“散开。”菈妮的命令简短有力,步兵团立刻有秩序地往外撤开。
菈妮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食指贴在额前,流利地吟唱咒语。
火花在菈妮周围凭空擦出,愈燃愈烈。
菈妮甩出手臂,食指指向索伦,火焰如同被训练过似的,朝着索伦奔涌而去。
不过须臾,索伦浑身爬满火焰,战斗时护身的铁甲此刻成了催命符。
箭矢划开的伤口被火烧得滋啦作响,贴在过火后高温的铁甲上痛上加痛,多重折磨。
烈火灼烧中,索伦的咒骂与尖叫逐渐沙哑,直到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菈妮心里没有报复的畅快,只有忍辱负重多年终于迎来回报的理所应当。
当菈妮欣赏火焰不断啃咬索伦的时候,头顶的天空突然炸开信号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