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总想攻略我 第20章 生机

长满苔藓的潮湿森林里，浓雾一寸寸覆盖掉光亮的位置。苏榕不断向前奔跑，试图甩掉浓雾的侵袭，但徒劳无功，最终迷失了方向。她在雾中摸索前行，突然，暖黄色的光亮照退了浓雾，清理出一块清晰的场地。她看清光的来源，是一盏被安放在木屋屋檐上的小灯。

苏榕被眼前温馨且充满光亮的小木屋吸引，情不自禁地拉开木屋上的黑色门环。松软干净的地毯，柔软暖和的沙发，还有燃烧木头时迸发出火焰的壁炉嘎吱作响。壁炉旁躺椅里的男人正在读书，火光将他五官容映射的更加柔和亲近。

“苏一？”

男人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正在门口站立的苏榕，牵起一抹笑意。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纠结又疏离，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苏榕的称呼。

“我不是人类。”

简单的回答里面蕴含着巨大的信息，苏榕还没来得及思考，周围的木屋就开始剧烈晃动。男人快步将苏榕护进怀里，越来越多的藤蔓放弃对木屋的攻击，转而缠绕上男人的躯体。刹那间，男人放开了苏榕，被藤蔓拖拽进了浓雾里。

苏榕将掉落在地上的橘黄色屋檐灯捡起，跟随藤蔓逐渐消退的印记走进森林深处。光怪陆离的色彩，奇异生长的植物，树木上偶尔掉落的露水滴落在苏榕身上。她将自己身上的霜露抖落，看到了一片空地上被藤蔓围绕起来的两个苏一。

“你要选择救哪个，选对的话我就放过你们。但选错的话，就要接受惩罚。”粗粝的藤蔓就像一只手将苏榕拿着的屋檐灯勾起，苍老而严厉的声音随着藤蔓的靠近而响起。

苏榕看到左边的正是那个说自己不是人类的男人，右边是面容一样穿着却不同的男人。左边人沉默地注视着她，眼神中并未流露出任何为自己辩护的神情。右边人温柔地看向苏榕，嘴中的话动摇了苏榕的抉择。

“在未来等我，我从来都没有骗你，你终于找到了我了不是吗。”

苏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指向了右边的苏一。她看到左边人眼中闪过的痛苦，但最终还是转换为祝福的笑意。苏榕看到右边人解开束缚抱住自己，但却不知为何，苏榕的心却因左边人的神情而感到迷茫和难过。

这短暂的温暖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被藤蔓打碎，藤蔓将刚挣脱束缚的右边人再次抓起。

“很遗憾，你选错了。”

“等等，为什么，右边的人才是人类苏一不是吗？我明明做了正确的选择！”

“人类？从来就没有什么人类。你那近乎愚蠢的执着将你引向无边的黑暗，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终将一个个离你而去……”

浓浊的雾气再次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厚重的血腥气让苏榕无法呼吸来。呼喊、奔跑、求救、窒息，任何行为都无济于事。苏榕感到自己肺里的空气被压缩个彻底，就在意识迷失之际，一道轻柔声音响起。

“孩子，任何时候都要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它会助你改变局势，扭转原本命运的轨迹……”

苏榕从病床上猛然坐起，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大口喘息，背后的冷汗显示着她的紧张与不安。苏榕看向病房的窗外，现实世界的建筑让她慢慢宁静下来。天空中微微泛白的天际让她无法分清时间转到了哪里，她扫视了一圈病房，看到了不起眼的电子表上显示着凌晨五点。

敲门声突然响起，苏榕警惕地看向门口，轻微应激的躯体已经下意识起身准备攻击。敲门声停下，门锁拧动，仿生人苏一的脸出现在苏榕的视线里。她放松了下来，却看到仿生人苏一身后的一群人涌入病房里……

*

“苏榕女士，我们想要了解一下小豆子的具体信息。”

女警官耐心地询问刚坐回床上的苏榕，刚才苏榕攻击的姿势确实是吓了他们一跳，要不是他们及时出示了证件，恐怕真的会扭打到一起。不过也能理解，谁从那魔窟般的福利院回来都要掉一层皮，更别说带着记者一行人全部乘车逃离福利院的小姑娘了。

“医生说小豆子器官开始衰竭，找不到疾病的根源，大概率没有多少时间了……”苏榕说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们有向医院这边了解了情况，症状像是由市面上不流通的致幻剂引起，也许他的病我们可以治好。关于他的疾病你有什么猜想吗？如果有什么线索请告诉我。”

女警官笃定的话让苏榕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看向女警官想要再次得到肯定的承诺。女警官毫不吝啬地点头，给予她肯定的眼神。

“小豆子曾参加过福利院的暗地交易。根据我的推测，这些暗地交易并非一次□□易，而是每个月对福利院的孩子进行一次筛选。参与交易的团体并非整体，而是不同的独立组织。福利院藏有大量的仿生人，应该无法快速销毁干净，现在去找应该还能寻到一些线索。”

“还有，”苏榕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还有，十年前，福利院的志愿者中混入了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应该与智脑公司存在关联。”

如果说苏榕前面的话是给了警方重要的调查方向，那么后面的话直接颠覆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谢你，苏榕女士。我们会把小豆子带走，再跟医院统一小豆子今早死亡的信息，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真相。另外，我们会暗中派人保护你和仿生人苏一先生的，不要害怕。”

苏榕惊讶地看向女警官，没想到她会对仿生人苏一的身份这么清楚。但很快她想到小豆子马上就要被带走了，再次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还是开口叫住了女警官。

“那个，能等我十分钟吗，很快的，我想跟小豆子最后告个别。”

女警官点头说道：“把小豆子从病危房上带到警车要十五分钟，快去快回。”

*

医院门口的超市，只有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两人在挑选商品。苏榕一股脑将货架上的零食全部放进购物篮里，根本来不及去看具体的零食信息。很快，他们完成了选购。

自动付款机上，两人无声但默契地扫描着商品背后的二维码，滴答声接连响起。

商品付款完毕，苏榕习惯将沉重的购物袋拎起，这次却被身后人顺势从她手中拿了过去。指尖相碰时感受到的温度仍未消散，苏榕看着走在她前面的仿生人苏一，心中却突然想起梦中说自己不是人类的男人的笑意。

“谢谢你。”

苏榕走近，和仿生人苏一肩并肩走向露天停车场。男人没有说话，但苏榕却分明看到了男人躲避自己时，不经意被她看到的脸红，以及扭过去了脸颊但却仍旧不肯与主动靠近的苏榕拉开一点距离。苏榕并不明白仿生人苏一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感到了温暖和热意。

*

警车上，苏榕看到了虚弱的小豆子，孩子睁着双眼但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苏榕保持着微笑，努力将情绪压制在心里。

“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零食哦，等你病好了，姐姐还会带你去游乐园玩的。”

小豆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艰难而努力地发出声音。

“姐，姐，小豆，不想……吃，带给，朋……友。”

“这是给小豆子的，福利院小朋友的那份姐姐还会再买的。”苏榕将零食放进警车，她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走到一旁，看着警车门关闭，慢慢驶离了自己。

回病房的路上，苏榕感受着命运轨迹的变化离奇。自己一开始因寻找苏一的线索与小豆子、塔莉、塔莉姐姐、闻臻和他师父联系紧密。两天的经历就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在这期间比起寻找线索，苏榕对人与人的接触反而有了更深的理解。无论是塔莉与姐姐的深厚情感，还是闻臻和他师父的坚守真相，还有那个总是想要保护好自己朋友所以挺身而出的小豆子。

这一切都将她从孤立寻找苏一的路径中拉出来，去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感情，感受更多的温暖。也许是这些年她太过冷漠，也许是她从来只关注自己世界里的东西，这本身并没有错，但偶尔放下戒备触摸外界却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要温暖着迷。

“喂，你喜欢我叫你苏一对吗。”

仿生人苏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始终一言不发。

“不如这样吧，在找到你的原型苏一之前，我就叫你苏一好了。找到之后嘛，他就是大苏一，你就是小苏一。”

“喂，苏一，你为什么还不说话呀。”

苏榕看向站在原地的仿生人苏一，以为他太久没充电而强制关机。她皱眉上前，戳了戳仿生人苏一的脸，但却在要摸到他耳后进行检查时，再一次被抓住手腕。她看到仿生人不断向自己靠近的五官，心里因对方突如其来的行动而跳个不停，强势动作下对方眼里却流露出难过又可怜的神情。

“因为，我害怕再次被你排斥，脑中的记忆无法改变，你真的能分清我和大苏一吗？”

“咳，当然，你是朋友，大苏一是男朋友，这我还是分得清的。还有，对不起，你的记忆不是你能改变的，我下次不会再次因为那些熟悉的语言和动作就推开你的，谢谢你，苏一。”

仿生人苏一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苏榕，只觉着心被眼前人完全拿捏。他无法再继续将可怜的神情，并以此来骗取苏榕的同情心，脸上无奈且温柔的笑意将他的内心出卖个彻底。至于什么朋友男朋友，抱歉了，大苏一，他想他会用好脑中的记忆，彻底将其位置接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