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新奇的看着周先生和老秀才有商有量的排戏,扮作洛家人的汉子没有演过戏,有些生疏,但是他一遍一遍的求指教,一遍一遍的练,演的很挺过瘾,把洛家强行霸道的恶演绎的活灵活现。
“我眼看着他们打人,往死里打,脑袋都出血,就得这样,这样打!”
他边打边比划,指挥只其他人学着他打,一脸享受的“作恶”,癫狂的程度仿佛他就是劳得彰的姻亲,杭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仰着头狞笑着,久久不息,老秀才边叫好儿边思考要不要加一句两句戏词,却看得周先生往后退,这还不是真的赋予他欺辱他人的权力呢,人性呀。
这些人是水大找来的,尤其这个狞笑的,他有些邀功似的看向柴溪,希望她夸自己一句两句的。柴东家不会只想用几场大戏就能抑制住舆情涛涛吧,确实能——要是之前没有人引导当然能,可是,幕后的人有意把矛头引向谁,怕还有后手儿。回看东家,她呆楞着不言语半天了,怕是周先生已经---或者她早有察觉,这应对过于温和了。
柴溪下定不了决心,哪怕---明明一眨眼就能和好的关系,和平分家?以石昭的个性---门儿都没有,可是要慢慢分割吗?自己的酒楼图纸都画完了,西城甚至采买建材了,于归还是---没有消息。
她就静静的,静静的,在热闹异常的南城在唱戏的院子利,半躺在竹椅上睡着,比之前睡的都踏实,旁边的团团就守着她,也静静的,吃。
和柴溪她们唱戏的这个地方不同,位置在最贵的西湖南侧一方小院子,夏看垂柳,冬听风,就连一小段回廊都极为雅致,每节栏杆,远看相似,近看,雕花却不同,是不同时候的白堤,二十年前修建的屋舍,和那条长长的堤坝几乎同时落成,能有如此预见的人,审美自然差不了。
极不和谐的是---
“---滚出去,滚,都给我滚!我不吃!”
“姑娘,你要是不吃,我们都要受罚,求---求求你了!”
“关你什么事儿,滚,要不就---死!”
“姑娘,你闹的差不多了,公子的耐心都没有了,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
“矜持几次就算了,再娇情就过了。”
接着就是摔打声,有碗碟落地,也有桌椅板凳相击的声音,更有几个年老女子的一句一句劝着,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直到她砸无可砸,才颓然的坐在地上,就像来到这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打砸完就算要自己一个人呆着,不过,今天她不说坐在床上。婆子们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却没有敢走远,只在院子里找些杂活儿来干,时不时注意屋子里动静,要是这位再出别的幺蛾子,那就麻烦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蹄声轻快而来,水系发达的地方,小巷步行,远行乘船,马的少见的,尤其当下,能买的起马的百姓屈指可数。
“公子你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接下缰绳,婆子们,就真忙起来,最瘦的哪个一脸精明,推开门半跪在哭闹完的女子面前,试图从地上拉起她,又因为实在力气小放弃,嘴上却不停。
“您看您,坐地上干什么,赶紧起来,想休息,奴给您铺床。”
声音很大,明明是说给刚刚进来的公子听的。公子长身如修竹,抬腿插进门槛,一身衣服简约却一看就价值不菲——反正再杭州她们没有见过。
“你也出去,给我!”
女子抬起头来,乱发遮住脸,一双眼睛全是恨意和惊恐,直直盯住男子,想再咒骂,却只叹了一声。婆子识趣儿站直想退出去,不忘殷勤:
“奴去烧水给姑娘擦擦,也好泡茶!”
男子目光温柔,她眼睛赤红,吩咐婆子:
“拿汤碗和筷子进来!”
男子蹲下来,垂头看着女子,替她把头发撩开。
“先吃东西,一路劳累,你都瘦了不少,这样对身体不好。”
女子被扶起来,坐在桌边儿,还是不说话,只是不再直愣愣盯人。
石昭从食盒里拿出思归做给柴溪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好,坐在她旁边。
“这些菜你尝尝,和十里场有什么不同,你一定喜欢!”
石昭很又耐心,程六却并不领情。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菜,就是从和今天差不多的菜式的那一张桌子上,她初见的石昭,好像和今天没有什么区别,却一切都变了。
“我是人质吗?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石昭摇摇头,20多天了,她今天第一次清醒的说话——起码看上去是清醒的。
“怎么会,你身体好了,情绪也稳定些,我陪你逛逛,这里是著名的杭州,杭州没有来过吧,这里出去走几步就是西胡,清晨午后,天不热了,风景美的很。”
程六娘并不管他转移话题,继续追问:
“---你的名字都是假的吗?你真名叫什么?是燕獠人?作为细作,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伯父,我父亲,还是整个大周?”
程六娘觉得自己还没有活过来,她死在燕獠西境那些畜生的身下,死在对石昭的向往和随意抛弃里,她热情的去追逐,被北地冷的入骨的风吹进心里,冻住她一辈子,怕是永远化不开了。还有,眼前这个男子,初见的惊艳,都埋在之后的冷漠里,他只要---自己就不会---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商人石昭---不过,多了些其他身份,这个----我以后告诉你。”
她当然不信,这人不简单,还有他的长相明明酒和燕獠的王子一模一样。
“你跟我伯父要了什么交换,告诉你,没有用的,我父亲是庶出,我不算他最亲近的人,就算是,他一向为国有大义,定然不会为了我一个侄女答应你什么?你死心吧,或者杀了我。”
“别多想。”
她之前的死志不知道还有没有,石昭怕她想起之前的经历,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