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当家这个人,只替大人您着想,说是……咱们用钱的地方多,这回关乎大事,杭州和市舶司,还靠您说话,所谓一荣俱荣,大约就是这么想的吧。”
二白这样说就是替大白遮掩,可若是一句也不提大白,自家公子必然疑心,他思量良久,咬咬牙。
“大白哥一向公事公办,七当家为人赤诚,两个人相处,多少会有些……不然,原来相府有些掌柜还是能召集回来的。”
“掌柜?”
二白也认为他放大白留在杭州,晚些回来,是怕柴溪在账目上作假吗?
不行,必须让大白回来了,不仅如此,他没有放幕僚师爷在身边,人手不足,有很多不方便之处,比如现在,要找张路达的岳叔父疏通关系,只能自己上阵了。
他不想跟二白解释什么,又觉得,总得表明一下态度,张开嘴犹豫了一下。
“二白,研墨,我要给程侯爷写信,我有事要求他去帮我做。”
说完他自己走到桌案之后,铺开了信纸。
二白一个机灵,怎么办?程普庸也在盱眙老宅被张太太差点打了的事儿……自己打算缓两天的,自家公子现在要是给程侯写信还给派上活儿了,必然会被骂回来,到时候自己没有把信交代出来的纰漏,还不是得值20个板子。再深想一点,要是耽误主子和程侯盟约---更是万死难恕。
“……至于大白,周先生不是要回京吗?就让他等着护送吧。”
二白一口苦水全部吞下,他真是人苦命也苦,张太太和大白把他坑的不轻就算了,要是害了主子——拖后腿的人这么多,七爷不易!
“这个信……其实也不着急写。
裴东锦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厮,二白就是没有大白聪明能干,嘴都不利索。
“嗯?”
“我是说……他带着九公子游历,你写信大约也找不到他。”
他要是被骂成那样,还能带九公子去游学,那心也是够大的,可话赶话到这份上了,二白真想扇自己的嘴巴子。
“也是……陆先生必然跟着……那就等他到了第1站,看他们在哪里落脚,再回信吧。”
二白松了一口气,自己刚才收到的可不是陆先生的信吗?唉,那其中一句,程侯爷错就错在人为天下都是聪明人,就差骂张太太有多蠢了,可再怎么说张太太也是他们家大人的亲娘呀,陆先生让自己看时机把信交给七爷,这个时机……怕是不会有了。
裴东锦放下笔想了想又拿了起来,这就等于直接把二白的心提起来。
“那就写给小郎吧,曲兰亭其人,与之为伍,要加一百个小心,最信件要给我看一遍,要不干脆由我来转交。”
二白现在真的想去死一死,怎么给程侯爷派完活儿,又打算给柴七当家打小报告了,有多少军国大事,该他去考虑的,怎么就……唉。
“是,可小的认为,您不是说去白侍郎府上求见商议解救张路达大人吗?这也是大事,你从杭州回来,这一步要是跨不出去,怕是多年筹谋毁于一旦,裴家经不起从头再来了。”
“提醒她,也是大事,你看这5万两银子沉甸甸,以后你的月钱,大白疏通各处的经费,那些护卫的养家银子,都从她那里出,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你们也都喝西北风去吧。”
二白舔了舔嘴唇,在心里腹诽着,他看大白说的对,自家爷在断袖的路上是一去不复返了,在船上和回来给人家写了多少封信了,以后谁也别笑话王大公子酷爱小倌儿,天天和鲜嫩的男子们混在一处,天天骂人家王家教子无方德行有失,他要是再不收敛和遮掩,以后再被骂的抬不起头来的怕是他裴家了。
裴东锦提起笔,不知道从何写起,明明那个曲兰亭满身都是毛病,可是要从哪里说,才能让柴溪听进心里去,警惕防范呢?
于是一封从曲兰亭三岁开始,到现在犯过的错,就在纸上一页一页的如同人物传记一样的信,就在裴东锦笔下越写越多。
7岁时被长公主打,推倒丫头子,摔伤了,这个可以不写,九岁那年和表弟程潇跑到庙里打了酒肉花和尚,要写上。
二白都想捂住脸,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柴当家不就是答应和曲家合作吗?怎就还拈酸吃醋上了,还不如说他怀疑曲家和裴家的倒台有关,直接挟恩图报,让柴溪和自己同仇敌忾呢,写这些有什么意思?
曲兰亭12岁的时候,他的小厮和公主通报他的私隐,被他用鞭子抽死,这个……可以说明他性格暴戾,勉强可以说一下。
还有就是曲兰亭有三个通房,两个小妾,一个正妻,和柴当家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那个石昭吗?他交代在京城找石昭暗中布置的窝点儿,一点儿眉目都没有,他不急吗?
裴东锦写了六七张纸,才发现自己把前世今生搞混了去,差点把以后景福王最后的时期,曲兰亭屠尽安王一系写给她。
匆匆的结了尾,他有些颓然,要怎么跟柴溪说……如果不谨慎,大周一半的人都要死于灭国战乱,从现在开始……就要替她多想想。
对,这回一定要找人护着她,那个石昭不可靠,那个于归牵绊也太多,既然无法脱身就要护好。不能用大白,大白对她有所成见。二白手底下的人数有限,本事更是不行。
“二白,刚才你说大白……他怎么了?”
二白本来是张着嘴,舔着脖子站在他身后偷看信来着,被突然问一句,吓得差点没有咬住自己舌头。
“大白……大白没什么呀。我就是说他性子和柴小郎不合。”
“嗯,是,是不合。”
自己还罚过他,几次自作主张,差点害了柴溪,曲兰亭的挑拨也不是没有道理——幸好他是个忠心的,没有背主之心。
“那把5万两银子退回去?”
裴东锦想了想,还是没有摇摇头。
“你手底下的人……得用的现在能挑出几个来?”
二白啊的回应了一声,立马就吓得咳嗽起来。大白虽然有的时候做事是有些阴损,但不至于处置了他吧,还是要替换掉自己,这是嫌他太笨了?
裴东锦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回首用肘尖儿锤了他一下。
“今天第3天了,那些老东西们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拖延到拖无可拖之后,他们的让步就会只在明面上……做好去苦寒之地的准备吧,一旦成行,需要的人手就更要多更要精了——这是最坏的打算。”
二白还是没明白,自家大人不是说此次必然能让官家要么替大老爷平反,要么能重查二老爷受难真相,最不济,他的官位能往上挪一挪吗?怎么就……
“问一下马备好了没有?把马车的标志取下来。现在就走。”
主人就是主人,这七转八转好几种吩咐,自己愣没想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