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王本来是胜券在握,这会儿真的是有些急了。
“先生……他们这是……”
“怕是真的束手无策了,我们静等好消息就是了。”
“那折子准备好了吗?”
“这折子……不能早准备,必然要写得急急慌慌错漏百出,才能是杭州百姓义愤所为,和咱们没有关系。”
“先生所言即是,可小王心里这口气……总是难平。”
“王爷这口气……不仅要出,还要从罪魁祸首那里出,既然提前离开杭州回京邀功,是姓周的主意,受益的是裴东锦,那……杭州天翻地覆,他这个功劳,哪怕不让他裴家翻天,也要他振兴裴氏的愿望彻底落空。两手准备,至于谁能接替他为王爷办事儿——大周人才济济,就算没有,此次也算警告,这样才能全心忠于您。”
景福王抬头望着窗外,夏末的炙热盛极而衰,到了结果的季节,最早下场争权夺利,不是自己本意,但是既然走到这里,不想做傀儡,就只能拼命做东主。
裴东锦当然早就收到了消息,也心生佩服,原来上一世他能得到的天下,也并不全是偶然,自己哪怕现在占了先机,都得小心防范着,幸好……这回多出了周先生这个变故。
“大人,大白哥传的这个信,要怎么回?”
裴东锦把玩着手里深浅不一的蓝色琉璃笔,眼睛停留在那个牛皮背包上,京城真正的雨季却没有到,尤其是这两天,天空一丝云都没有,让他想起了柴溪闲暇时候教酒楼后厨做的冰碗。桌上的绿豆汤,瞬间索然无味。
“跟厨房说,用冰加些果子送上来,绿豆水一股子茅厕的味儿。”
小厮使劲垂了头挤了挤眼,主子这是气儿不顺了?谁能想到,钦差正使景福王爷做起事来如此下作,这一招棋下的实在是高明,自家七爷失去了以往的平静,怕是应对不了了。
“小的这就去换,厨下没做过冰碗,要不去南门买一碗?”
“去买的话要他们干什么?”
“你看你又不用侍女,全都是糙橱子,炖个肉蒸个饼还行,冰碗这样的东西,都是小丫头子用的。”
“那柴小郎怎么能做?”
小厮在下边嘀咕,那柴小郎也能算个糙爷们儿?却不敢大声说出来,不服还是真不服。
“那她也是指挥着别人做的,我没见她自己下过厨。”
裴东锦烦躁的看着满书案的公文,被自己的小厮刺一句,就不好从吃食上骂他了。
“去问问二白,宫里来话了吗?官家什么时候召见我?”
“朝堂里肯定有人使坏,你回来都三天了,就算是不当天召见你,第2天也该见到官家了,这是有意拖延。”
自家大人还在那里想着吃什么冰碗,真是闲的。
裴东锦露出笑容,小厮都以为他是被气坏了,没想到他翻了个眼皮,身子往后靠腿翘了起来,懒洋洋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他们果然不负我的期待呀。”
“再拖下去踩你的折子,到了京城,你就不怕这一招的功劳都没有了,还惹一身骚吗?”
这是二白哥的话,他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有人比我着急,不信你去长公主府看看,或者去二皇子府,必然都是热锅上的蚂蚁。”
着急分银子的心,还能不急?
“那咱就干等着,他们万一没有办法呢,总不能指着他们。”
裴东锦害怕功亏一篑是真的,相信周先生也是真的,就算为着柴溪在京中有个替她说话的,大约也会做点什么吧。
“当然不指着他们,要指着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官家。”
小厮当然听不懂。
“那冰碗还要吗?”
裴东锦觉得索然无味,他想找人说一说柴溪,然而在京中,能说的除了身边的小厮,只有曲兰亭。
曲兰亭回京也没有闲着,此刻他一张冷脸,仍然穿着和柴溪同款式的衣服,颜色却换成了深蓝色,加红色滚边儿,整个人看上去,雕塑一样,比起在杭州完全就是两个人。
在裴东锦小院前徘徊,吩咐着小厮清风:
“去街两头守着,别让闲杂人过来。”
“爷是有什么事求姓裴的,这个时候,各方都看着爷呢,你有什么事给他传个话就行了,来这里人多眼杂的……”
清风还没有说完,就被甩了一个冷眼刀锋,立马打住,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照吩咐安排了街头街尾三四个人守着,自己去扣裴东锦小院的门。
叩叩的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
“他都穷成这样了,哪有闲钱养门子。”
今天世子有些暴躁,脸仍然是黑脸,这是他们家主人一点没错,可又好像……完全不是他。
“难道要大声喊吗?”
曲兰亭现在想一脚把清风踹墙上去。
“你翻墙进去把门打开。”
这引得清风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到曲兰亭的一脚真的伸过来,他连忙躲开,真的就奔女墙而去。恰逢这时,二白从外面跑回来,开始还不敢认,刚才竟然被拦住了,被认出才放过来。
“二白见过世子,您这是……”
这位,不是说回到京城,就当在杭州的事没有发生过吗?怎么还大啦啦的来找。
“找我们家大人?”
曲兰亭被抓包,多少有些不自在,要是在杭州不自在,他就会贫上两句,但是在京中——他仰了仰脸,垂眼皮表示默认。
“那怎么还不进去?”
那也得进得去才算呀,清风有点庆幸二白提前回来,他不用翻墙了。
“我回来了。”
果然是用喊的,没有门子伺候。
众人进来,曲兰亭就把自己的和裴东锦的小厮全关在外边,兀自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裴家穷的连门子都用不起了?”
裴东锦用奇怪的目光扫着他,在杭州放松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又跑到自己这放松来了?他是算命的,知道自己现在想见他?大抵这几天事不顺,或者被烦的---竟然觉得见到在杭州和柴溪一起的人,也能稍解想见她的的迫切。
“世子这是想救济裴某一二。”
曲兰亭也不理他,眼睛扫过屋子里用的物件,茶具是柴溪惯用的那种成套泡清茶叶的,还有衣服架子,再就是牛皮包,这个屋里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是疯了,柴溪的东西在,和她联系紧密的人在,就踏实许多——驿站的信,没有给自己的。
裴东锦虽他眼睛像是搜查一样四处看,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心里不是个味儿。
“世子爷这么闲,长公主殿下知道吗?”
曲兰亭就侧着斜着他,吸着下唇,久久不说话。
裴东锦也不在乎他的无理,他实在是不想有正事儿的样——有正事儿也犯不着找自己。
“柴溪……让你做什么了?”
可真是直接,裴东锦学着他,也不回答,就用下巴指着他。
两个人好像是对峙一样,谁都不想先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