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简一诺像往常一样和宁景珩各自开车,将沐曦和沐瑶送到幼儿园门口。
“妈妈再见!爸爸晚上见!”沐瑶挥着自傲收,奶声奶气的喊着每天早上都会说的话,沐曦则细心地把自己的水壶带好,然后抱了抱简一诺,又跑过去拉了拉宁景珩的手,示意他蹲下。亲了亲宁景珩的脸。
“爸爸,你别忘了你说周末要带我们去新开的恐龙馆哦!”
宁景珩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平视着女儿,温柔的语气带着笃定:“爸爸记得,一定会带你们去,拉钩。”
看着女儿们小小的身影安全的消失在幼儿园门口,他脸上的温情也如潮水般褪去,恢复到他惯用面对简一诺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简一诺没有看他,径直走到车跟前,拉开车门。“我去温娴那里。”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宁景珩眉头微蹙,似乎像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在温娴的律师事务所里,那份承载着决绝的离婚协议被打印出来。简一诺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温娴轻轻叹了口气:“确定了?毕竟......他对孩子们没得说。”
简一诺笔尖顿了顿,随即更用力地划下最后一笔。“正因为他是个好父亲,我才更要离开。我不能让孩子们在一个父母之间没有温度的家庭里,学习什么是爱。”
当她拿着那份还带这打印机余温的协议回到家时,宁景珩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脊背挺直,像一尊压抑着怒气的雕塑。显然,温娴已经与她已经通过电话了。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没有回头。
“嗯。”简一诺将协议放在茶几上,“这个,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宁景珩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过那份协议。他看的极快,目光在“子女抚养权归女方”和“财产分割”条件上死死定格。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简一诺!”他霍的站起来,将协议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发出砰然巨响,“你这是什么意思?抚养权归你?凭什么!”他脸上的愤怒近乎狰狞,是简一诺从未见过的失控。“是!我知道,这两年我们之间是出现了问题!可是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沐曦和沐瑶是我的名!你凭什么把她们从我身边夺走!”
“我从你身边夺走?”积压了几年的委屈、孤独和不被看见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简一诺的声音尖利起来,“宁景珩,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每天接送她们、辅导她们,操心她们的吃穿用度、记得她们每一个老师的名字、记得她们所有的喜好和恐惧的人,是我!你呢?你是那个偶尔出现,带给她们惊喜和礼物的“好爸爸”!你除了提供物质和偶尔的陪伴,你还为他们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付出?”
“我提供物质和陪伴有错吗?”宁景珩赤红这眼睛低吼,“我努力挣钱,给她们最好的生活,让她们上最好的幼儿园!我只要有空就陪她们玩,记得她们每一个小小的愿望!我爱她们胜过一切!这难道不是付出吗?”
“那是你作为父亲最基本的责任!不是你可以用来绑架我、维持这段冰冷的婚姻的筹码!”简一诺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你口口声声说爱孩子,可你给她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一个冷漠的、父母之间零交流的家!你让她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学习爱与被爱?你以为她们感觉不到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宁景珩愤怒的气球。他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和刺痛.....
简一诺指着那份协议,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拥有随时探视的权利,周末、假期都可以接他们过去。我没有剥夺你作为父亲的权利!我只是要结束我们之间这种病态的夫妻关系!这难道不是对孩子们更好的选择吗?让她们至少拥有一个情绪稳定、不在内耗,能够全心全意爱她们的妈妈!”
宁景珩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良久,他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极其痛苦的低语:“可是....没有了你们......这个房子,还叫家吗?”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不在时愤怒,而是一种深切的、仿佛要失去全世界的恐慌和无助。
“我努力挣钱,不就是想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吗......我怎么就....怎么就把家弄丢了呢......”
这一刻。简一诺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属于父亲的痛苦,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的无法呼吸。
他爱孩子,毋庸置疑。
可他也是真的,不懂如何去爱一个家,不懂如何去爱作为妻子的她。
这场争执,没有赢家。只有两个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在名为“家庭”的废墟上,因为对共同骨肉深沉却无法同步的爱,进行着最残忍的相互凌迟。而那份躺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宁景珩缓缓起头,眼神空洞的看着简一诺:“所以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简一诺闭上眼睛,狠下心肠:“是”。
他缓缓坐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走吧,去民政局,你先收拾一下,我下去到车跟前等你”,宁景珩站起身,拿起刚签好的协议,径直拉来们走出去。简一诺怔了片刻,抓起柜子上的包和钥匙,跟了上去。
车里的空气凝固的想一块铁,两个人一路无话。
民政局大厅里人来人往,有甜蜜依偎着来登记的新人,也有像他们一样,神情各异、准备分道扬镳的夫妻。压抑的啜泣声、冷静地商议声,交织成一曲人间悲喜剧。
他们取了号,沉默的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等待。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终于,叫到他们的号码。
走到办事窗口前,工作人员头也每抬,熟练地递过来几张表格和一份预约单。“离婚登记预约是吧?填一下基本信息,选个时间。一个月的冷静期,别忘了。”
宁景珩拿起笔,在“预约离婚登记日期”那一栏,手指微微颤抖着,迟迟无法落下,简一诺别开脸,不忍在看。
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划下了一个日期,他将填好的表格递回窗口,然后,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地,独自一个人,快步走出民政局大厅,几乎是落荒而逃。
简一诺办理完剩下的手续,拿着那张宝宝的、决定着她未来命运的预约回执,走到门口。
初冬的暖阳苍白无力,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看着宁景珩开着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街角,仿佛带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微弱的联系。
她低头,看着预约单上那个刺眼的日期,和旁边印着的鲜红的民政局印章。
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手中那张纸,轻飘飘的,却重的让她几乎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