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者 第46章 第 46 章

【我答应了献身于暗王的狂徒，因此我选择放任你的**。】

祂突然这样说，像是在补充祂这样做的理由。

艾德倒是显得有些愤怒，他有些讽刺地问道：【您不准备说出他的全名？】

伯爵救了他，也间接帮助了银河之上的人类，不论怎样，他都至少该得到一些尊重。

【艾德蒙·唐代斯？那是他踏上第十一条道途时选择的名号，他的本名已经在他踏入永夜领域的那一刻永久遗失了。我从命运长河中无法翻阅他的过往痕迹，也不能借此知晓属于那位永夜眷者的一切。】

祂依旧用冷静的口吻说着，像是没有理解艾德话中的讽刺。

【按照我们确定好的流程，我现在选取一些适合你的书籍，以及……给你安排一位教师。】

【最好他能和善一点吧，说真的，我现在和文盲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我能看懂你们的一些运算符号。至于其他，你知道的，我能听懂你们的语言，但不认识你们的文字。】

【大体看，你们的文字也是一种象形文字，但高度发展的象形文字有一个缺点——在长期的简化书写中，那些文字的形状和最初相去甚远，甚至会变得完全不同。我曾经猜想人类科技进步到某个高度后，表音文字会因为过于冗杂而被象形文字取代，因为相比于高效的象形文字，表音文字明显更加繁琐和低效。】

【这是一种业余的猜测，我对文字学的知识并不了解，我的专业是物理学。说了这么多，我要表达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位启蒙老师，我需要他教导我识字和你们那复杂性别的相关常识。我可不想之后因为某些礼节上的错误被人误会。】

艾德想到在这个时空中的六种性别，外加很多有关信息素的礼节……难以理解，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人类进化一个这样的东西是为了什么。想到他将要学习的东西，他感到一阵头疼。

【在那之前，请放松你的精神，艾德。】

艾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等他发现刚才做出的动作，他羞恼地捂住了额头。面对自己的友人，或许是过去的友人，他暂时忘不了之前相处带来的习惯。

我该保持警惕，但……艾德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的朋友目前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想法——即使在那些他不曾了解的岁月中，奥因沃夫因为经历了一件件骇人听闻的惨剧后改变了一些处事方法，但祂依旧是能信任的人。

永夜残留的力量依旧在轻轻敲击着他的思绪，总是孜孜不倦地劝说他远离他深深信任的友人。艾德知道站在白昼之主的身侧必定有其风险，他能隐约感知到祂似乎正在向某个非人的方向转变：这种感觉并非来自灵能或者预言，而是一种源自长时间相处的直觉。

他的挚友似乎即将被自身撕裂，而被撕裂者似乎像是自愿落得如此下场一般，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向祂过去的友人知会一声。

“不论怎样，我都信任你，我的朋友。即使我们未来可能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当中，但除开我们彼此之间的坚持，我信任你的人品和道德。”艾德使用通用语坚定地说道。

青年的母语并非是星际通用语，也因此显得有些晦涩，有些缺乏日常用语的直白，这更像是戏剧中出现的台词。他的声音干净利落，没有像祂这样的超脱者一般受到灵能的影响，就像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由于恒星辐射热而在一颗行星上产生的微风。

【你可以用你的心灵和我沟通，语言会让我们的交流存在一些误差。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在对我做出一个承诺。】

艾德听见祂在耳边轻笑了下，有些炽热的风从热量散发出吹向耳背，让他瞬间绷直了上身。

“【白昼】不准许背誓。”

他感觉有几条细细的，带着点温度的锁链缠住了他的手指。

位于无名指处的锁链勒得很紧，将他手指上的皮肤划开了一道口，就像是被不知名昆虫咬了一口，伸出了若有若无的血迹。

层层叠叠的因为锁链捆住的位于无名指处的红痕有些显眼。艾德皱了皱眉，真诚地建议到：“我真诚地希望有关灵能的使用不要再涉及血液，或者我们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在完成某些事情的时候，可以考虑更安全一些的纯物理式的方法。”

他不太能适应由于灵能交流而产生的某些像是触及灵魂的触碰感，尤其是他并不能看见灵能在现实之中的痕迹的情况下。即使他知道那是他的好友，但突然凭空产生的诡异触感总让他有些不安。

“我想那个惊喜值得你付出一点被惊吓的代价。”

艾德突然被从腰侧传来的拖拽感吓了一跳，他浑身一激灵，充满谴责地看着不远处的熟人。

“……不是，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仔细看你的周围，艾德。”

“嗯？好。”艾德顺口答应。

他看见遥远光年之外的星辰闪烁，被一条无形的绸带牵引成一条河流。无数的星辰散发着不同的光，像是在为宇宙演奏一场永不停歇的音乐。

平日里那些按照常理而言明显过于嘈杂的音符却在他的耳中显得无比美妙，正是那些细小的杂音让这个宇宙充满了美丽的不确定性。

在不断扩张的音调中，其中一段细小的音节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和群星无智演奏出的主旋律截然不同的音乐，它时而高亢，时而细微，就像是正在发展的文明一般，在曲折中前进，在错误中改正。

它有时是梦幻的，带着悠扬的旋律，就像是描绘着一场美梦；它有时是绝望的，但却带着一种坚定的主调；它有时是愤怒的，短促而有力的音符像是被引燃的森林一般，不断地向上攀登，但又在最后突然停歇。但更多时候它是坚定的，是宁静的，是充满规律的，是不断向上着的音乐。

“那是每颗星球特有的灵能波动，你现在正和我一起共享着我的灵能感知。”

“我想你已经发现了，有一颗星球的旋律格外的特殊。那是在古老历史中因为一场战争而毁灭的星球，是人类踏入星际时代登上的第一颗宜居行星。”

“它位于半人马座，被它最初的居民称为‘新地球’。”

“即使它早已破碎，但它遗留下的旋律依旧在亚空间演奏着。”

“我记得人类在进入星际时代之前，以及进入星际时代的前一百年中曾流行过一个节日。如果历史中的记载没有什么变化，那应该就是今天。”

“人类总是会在漫长的旅途中思念他们的故乡，而星际时代之前，他们会借助一颗卫星寄托他们的思念。”

“我没有找到最初的太阳系在亚空间中的痕迹，但我找到了它。”

“它在历史中一样有一颗卫星，也有着和地球相似的名称。请将它勉强当成一个可以寄托你的思念的载体吧。”

“节日快乐。”

在那些星辰散发的点点微光中，艾德能看到他的友人如今的模样。

木质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就像是被点燃的檀木，有些辛辣，但细品却让人感觉格外安宁。他第一次和他如今的朋友靠的和以前一样进。

祂的身量很高，大概比他还高一个头。

抬头往上看，祂的朋友的眼睛似乎格外的独特，像是冷硬的深植于海底的冰山底部的蓝冰，也像是某种反射着蓝光的金属。

艾德第一次感觉奥因沃夫或许比他自己想得更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嗯，就像是DC漫画里面没什么人能拒绝超人的蓝眼睛一样。

或许是因为深深植入在祂体内的机械脊椎的缘故，祂的背依旧是一副绷直的样子。

机械运转的声音即使是在灵能感觉共享的情况下也有些难以忽略，但更大的可能是出于对友人的担忧。

他和善地笑了笑： “但是首先，我亲爱的朋友，你得先把我放下来。”

是的，即使那一番话非常真诚，但是艾德很难忽略现在他依旧被某人的锁链横着提的事实。

别在腰上的锁链突然一松，失去牵引物的手转而提住了他的衣领，就像是提一只兔子。

“……不是让你换一种提法，我亲爱的奥因沃夫先生。”艾德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祂的脑海中一直循环着“亲爱”这个词，以至于让这位以理智著称的昼之王犯下了第二次错误。奥因沃夫缓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地说道：“很抱歉，我忽略了在灵能影响下你在失去【物质】上的重力这个情况。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

“噢，我的老伙计，我建议你还是这样提着我吧。”艾德总觉得这位就像是网友见面一样，怎么说呢，就像是……额，他不是误会他的好友的意思，这有点像他们物理系某些老哥约会时找话题时说“你对麦克斯韦怎么看”的风格。

总而言之，虽然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让艾德有些尴尬，但大体上非常完美。

“就这样吧，亲爱的朋友，我很感谢你的礼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似乎在这个和欧洲国家礼仪没有区别的帝国里，友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的对话风格。

“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付出。”艾德真诚地说道，“我将我的信任托付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违背我们过去的约定。”

他狡黠地眨了下眼：“那个节日是中秋节，是我们和家人团聚的节日。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将你视为我的挚友，我的家人。艾德觉得这种话有些过于羞耻，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我不会违背我的承诺，以奥因沃夫·雪耶维奇的名义。”

机械脊椎勉强维持着祂属于人类的形体，也勉强维持着给予人类构造而导致的不确定的理性的稳定。

祂有些不安，祂总能想起阿兰德在很久之前的告诫。

【我建议你舍弃人类的形体，有时候，在某些情况下，那会让你理智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