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者 第19章 第 19 章

伯爵安静地走在泥泞的土地上，往巢都深处走去。

黑炎把离他们较近的巢都边缘烧得干净，这是个防止亚空间污染的好方法，尤其是在罪犯比例很高的星球上。

反常的事，硝烟的气息经历过一次短暂的加重，却在此后逐渐减弱。

他能隐约嗅见一些食物腐烂的气息，这也意味着他们离人群越来越近。他看着远处破损的灰黑色倒塌墙面，其上刻着陌生的图案。

那些图案的线条很平整，其间的转折处带着因为过于突兀的刻字动作而显得尖锐。每个图案之间的间隔是均等的，每个分隔开的图案中的某些部分带着惊人的相似——这像是某种象形文字。

他草草记下了这几个图案的具体形状，随后拉着希亚向巢都深处走去。

真是出乎意料的和平，一副和巢都底层边缘区域完全不同的模样。

穿着破旧衣物的小贩摆着卖淀粉食物的摊，高声叫买着，他的腰间甚至没有别着一把枪械或者刀刃。妇女牵着男孩往小摊走过，带着和以往在著名的流放行星毫不相干的祥和，那个妇女甚至对他——一个衣服上带着血迹的男人——友好地问候。那个妇女的脖颈处用烧红铁针刻下的花瓣状图案却是一个极端组织的标志，这意味着那个妇女至少该杀了她的丈夫，杀死她生下的儿子，以完成对他们信仰的神的献祭。在这个小摊的边缘，一个老人正在接受一个年轻人的喂养。

伯爵微微抬头，很清楚地看见了许多苍白恒星的图案挂在这片建筑群中空出的罅隙外，刚刚能挡住那些缝隙的大小。

哦，这可真是白昼之主保佑，祂的伟力居然能在祂已经无力影响边缘星系还能存在，居然还能感化一些无用的罪犯。这可真是无上的伟力，竟然能把一个充满暴力的群体感化得比边缘星系的正常人还要温顺。伯爵看着希亚对那个伪神一脸崇拜的蠢样，由衷地为她的智慧感到担忧。

难道这颗星球里的罪犯连思考和野心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见得。在最外围还能看见有帮派存在的痕迹，但在这里却几乎只剩下一小部分人有着轻微的暴力迹象。他可不认为巢都底层的核心区和边缘地带之间存在着某些让刚刚被流放的恶徒们无法侵入的隔离带：这里缺少足够的自动防御措施，更缺少足够的决心。

显而易见的反常，不知道是哪位蠢得让人发笑的亚空间生物的杰作。

伯爵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担心这些反常区域过大。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会导致某些难以想象的结局，亚空间可从未放弃把边缘星系当做它扩大的跳板，尤其在白昼无暇顾及现实的时候。

他拽过正看着那个伪神标志出神的希亚：

“34号，你先呆在这，我继续探索这片‘友善’区域的大小。”

希亚看着神情愈加凝重的伯爵，惊讶地问道：“13号，伯爵先生，您确定？虽然这个可能很小，但万一他醒过来了怎么办……我不关心你，但我担心另一个人。”

“不，他只会在他该存在的地方再次醒来，”伯爵回头看着他名义上的妹妹，算是安慰，又或者算是自我肯定，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近乎微不可闻，像是在自嘲，“不过又是一次该死的仁慈作祟……”

一道身影急速地沿着巢都核心区域错落的高墙跳跃，这个身影除了一次次跳跃下落的重击声外，似乎还隐约地在用边缘星系俚语粗鲁地骂着什么。这个人面容深邃，气质优雅，即使时不时说着一些来自边缘星系的常用问候语也依然像是友善地问候。

或许他本人并不想自己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这真是弄臣戴着人皮面具——里外不是人啊，”伯爵面不改色地说着堪称诡异的歇后语，一面继续在高墙上上蹿下跳，“可惜艾德那个傻小子看不到，不然又要吐槽我这个‘用典’不够恰当了。也不对，我记得那本小说里面的伯爵也喜欢决斗，至少都喜欢手上沾点血……”

在一阵自言自语后，伯爵又陷入了沉默，让刚刚分散开的黑炎再次汇聚，静静地梳理着刚刚亲眼看见和黑炎记录的一切。

很不妙，越往人群聚居的方位移动，硝烟的气味就越淡。在黑炎记录和他本人对周围环境的探索看，这些“安全区”更可能是从内往外扩散，就像是有毒气体在均匀空气中一般，成一个圆形，均匀的往外延伸。

越往里走，那些被某种物质影响的居民建立的教堂就更多，从中心向外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教堂对【白昼】崇拜的图腾也不同：

东方，他刚刚前往的方位，这里崇拜得到图腾是和单纯的苍白恒星较为相似的图案，但却在恒星表面画着一些火焰状的纹路，单纯看像是恒星内部因为剧烈的活动而产生的跳动着的火舌。伯爵忽然想起一个不错的词汇——古代文献里面用以特指人类最初的母星太阳表面跳动着的火舌的称谓，日珥。

西方，那些家伙崇拜的白昼图腾更接近【白昼】一系炽热的特征。那个图腾近似正在燃烧的火焰，并在火焰周围画着细小的长条状灰烬。

北方的图腾和东方很相似，但并未在恒星之上画日珥，而是更注重恒星内部的活动而产生的独特纹理。它相比于其他三个图腾，显然更加精细和生动。

至于另一个，即使是以伯爵本人来看，这似乎都有些过于极端了。无可否认，连异教徒都觉得极端的图腾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是全人类的审美都难以接受的——一个干枯的人被绑在由难以计数的黑色断剑铸成的王座之上，其下正有赤红的火焰燃烧。伯爵尽力地用语言去描述它，这幅画带着扭曲的气息，让人内心逐渐变得躁动，仅仅以一个【无魂者】的感官而论。作为一个【永夜】的超脱者，灵能本该很难影响到他本人。

在四个方位的中央，正在孕育着更加亵渎的生物。

一座至少有着巨型城市大小的聚集点有着明显的反常，这通常意味着一位或者几位亚空间的恶魔正在影响此地，甚至有可能不只是单单的恶魔。

……但伯爵不认为影响这里的是恶魔，在他的记忆中，安详的环境并不吸引亚空间邪神。

他忽然想起黑炎传输回的记录：人群围着一个长着肉色甲壳的变异种，高举着火把俯身行礼的场景——这更像是某种意识修改，有极大可能是【母巢】或者【熵增】狩猎的手段。

在【永夜】一系的传承记忆里，有关【母巢】的信息很少，由暗王直接记录下可靠的信息更是近乎于零。通过对帝国针对【母巢】入侵所记录的一些战役并结合暗王的记录，唯一确定的是祂可以通过某种途径散播认知感染的载体，并可以诱使人类向着虫族变异。按照灵能传播理论来看，这通常意味着需要数代变异体的繁殖。虽然从目前的观察来看，那些异常的人群似乎并没有很强烈的繁殖**……但他们目前所做的也和【母巢】的感染者们很类似。

至于【熵增】，祂和【弄臣】一样热衷各种变数和反常现象，目前来看也很符合那位和当前的暗王一样缺少理智的神灵喜好。

他总是感到一股让人违和的气息，这很像躲在暗处的【先知】一系的小动作。

绝对的力量会扭转一切企图篡改命运的丝线，如果你缺乏力量，或许选择相信直觉最为可靠，暗王直接记录的信息闪过脑海。

伯爵看向那个让他觉得尤为不安的方位：巢都底层中心聚集区南方。

他朝那个方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