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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晦远远地跟着两人，等柳三娘让师父安置在二楼的厢房后下了楼，她才上前，轻轻地敲了敲师父的门。
覃如风开了门，看到是她，脸上倒没怎么意外：“不知这位小施主有何指教？”
顾如晦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道长是过来捉妖的吗？”
覃如风微笑道：“是。不过，柳夫人说自己害怕引起恐慌便谁都没用告诉，你又如何得知此事？该不会，你和那妖物是一伙儿的吧？”
顾如晦噎住了。
前世的师父就是个表面如沐春风，背地里却蔫坏蔫坏的臭红薯，经常坑徒弟，收她为徒不单单是因为看她可怜，还有“师兄长大了不好骗了，得重新养个好骗的小孩才好玩”的原因。
从前她感念师父的赎身救命之恩，对师父的各种胡作非为也是能忍则忍，然而今天一看，师父果真是非常讨打。
覃如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脸色不对，急忙举手投降：“好啦好啦，开个玩笑。你的根骨奇佳，又有灵脉傍身，能发现个把小妖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如晦装着一脸纯真问道：“灵脉傍身？那是什么意思？”
覃如风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意思就是你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若是能得到像我这样的高人指点，必定能够有大作为。”
顾如晦心中一喜，试探道：“道长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
覃如风道：“不是。”
顾如晦：“？？？”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覃如风道：“你一介风尘女子，怎好拜入仙门之下？”
顾如晦本想反驳，猛然想到之前春兰擦在自己脸上的胭脂还没洗掉，春兰给她上的妆很浓，通常都是戏子与风尘女子所化。
她咬了咬嘴唇，想到前世的自己是靠着惨淡的遭遇才博得了师父的同情，难不成今生还要挨一顿毒打才能被他捡回去？
“那道长就没想过收个徒弟还能收获诸多乐趣吗？”
前世的路狗屁不通，今生只能另想办法！
覃如风眯了眯眼：“乐趣？什么乐趣？我现在就有一个徒弟，他长得比我帅，修为比我高，天天出去勾引一大堆女弟子还不自知真是气死我了！我修炼一千年见过的女人都不如他一天见得多！”
顾如晦本想反驳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但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意识到师父表面上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其实都是跟师兄学的！
现在看来，师兄的温柔是真的，师父的温柔是演的！
顾如晦咳嗽了一声：“那么道长，你好好看看我，你觉得我漂亮吗？”
覃如风问：“你什么意思？”
顾如晦循循善诱：“既然你说你的徒弟天天勾引一大堆女弟子，他肯定觉得自己女人缘特别好，你把我捡回去，我保证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就会让他感到挫败，感到失落……”
顾如晦一边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一边默默地在心中跟师兄道歉。
——师兄对不起，等我哄师父把我带回了九星界，我一定好好跟你道歉。
覃如风眯了眯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城府倒挺深。”
顾如晦抿了抿嘴唇，不由地抓紧了衣角。
“不过，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才！”下一刻，覃如风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等我降伏这只妖物，就带你回仙门！”
顾如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表面上仍然乖巧道：“谢谢师父。”
覃如风嗯了一声：“你喊我师父，和某个天天出去拱白菜的野猪喊我师父就是不一样。”
拱白菜的野猪？谁？不会是师兄吧？
顾如晦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前世的光景，师兄和师父不一样，他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故而经常有隔壁的师姐师妹来求他帮忙，师兄也总是会好脾气地应承下来。
可师兄从来都没有借故占人家的便宜，反倒是经常被人占便宜！
师父到底是用什么看师兄啊……
话虽如此，但她仍没忘了师父的大事：“师父，你打算如何处理那只妖物？”
覃如风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什么大妖怪，成不了什么气候，一剑杀掉就完事了。”
顾如晦想了想，那确实不是什么威力大的妖怪，但真正难缠的是春兰。
原本那么柔弱的女子为了自己的情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她半生!
但这话肯定不能单独拿出来和覃如风说。
思及此，顾如晦开口道：“师父可知道那妖物和青楼里的一位姑娘是情人关系？”
“那又如何？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断了念想便是。”
顾如晦道：“徒儿认为此举不妥，平白人家伤了姑娘的心。徒儿有更好的法子，不知道师父可愿意听听么？”
“没想到我的徒弟们竟都有着怜香惜玉之心……难道我没有道侣是我自己的问题？”覃如风开始怀疑人生，“回头你也教教我呗？”
顾如晦嘴角一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赶忙收起了小声嘀咕：“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顾如晦沉吟了片刻，上一世的春兰并不知道小五的真实身份，
顾如晦分析道：“徒儿有着上好的灵脉傍身，对那妖物是大补之物。若是借由此引诱妖物，他必定会上当。师父你到时候趁机将大家伙都喊过来围观捉妖，而我找机会和那妖物引起些误会——若是姑娘看到自己的情郎私会旁人，必定大怒，从此一刀两断，也不会再为他伤心。”
“是个好法子。”覃如风顿了顿，“就是对你的影响不好。”
顾如晦微微一笑：“徒儿既是修道者，又何须在乎钱财名分这种身外之物？又何须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指摘？”
覃如风点了点头：“不错，你果真有修道的觉悟，为师没有看错你！”
顾如晦笑而不语。
前世的她因为灵根被毁，被人骂作废物，受尽欺辱，师兄堕入魔道后，平白无故被泼的脏水更是不计其数。
覃如风夸她小小年纪就有的觉悟，殊不知那只是在一点一点的屈辱里被打磨出来的习惯罢了。
……
白日里的怡红楼看着有些清冷，但等到了晚上又是另一幅光景。
一盏盏灯火接二连三地亮起，无数透明的纱帘从穹顶上垂下，角落里的香炉早早地就有人点上了暖情香。
顾如晦混在小厨房里当帮厨，柳三娘今天忙着选花魁，没工夫在她身上花精力。
她看了看更漏，算算时间，选花魁是从午夜子时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时辰，捉妖捉奸都足够了，并不耽误柳三娘的生意。
倒不是怕柳三娘，只是担心万一坏了她的好事，日后师父要为她赎身的时候她会故意刁难。
正思量着，便见着小五从二楼走下来了，他应该是刚把买好的细剑送给春兰，便急着回厨房干活。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小五哥。”
小五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是顾如晦后，目光闪了闪：“你来得正好，春兰姑娘正找你，说让你去陪她练舞，夺魁还有两个时辰就开始了。”
顾如晦摆出一副怯怯的模样：“不知小五哥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春兰姐的耳环弄丢了，不敢见她，小五哥能帮忙找找吗？”
小五不以为意道：“她的耳环多了去了，不用管，好好跟她道个歉便是。”
顾如晦轻轻地跺了跺脚：“可是！春兰姐说那是她今晚夺魁想戴的耳环，我——”
小五沉思了一会：“这样啊……你把它丢哪了？”
顾如晦道：“后院。”
“那我跟你去找找吧。”小五道，“我先去找两盏灯笼。”
趁着他转身去找火折子的时候，顾如晦仰起脸，对楼上的覃如风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覃如风颔首，下一秒抱着剑消失在了二楼。
小五找到灯笼后跟着顾如晦来到了后院，他吹亮了火折子：“你仔细说说，你丢在哪里了？”
顾如晦道：“我也忘了，不如我们分散开来找找。”
她一边说着，一边趁小五转身的刹那，反手抽出白天笼在袖子里的那柄小刀，对准了手腕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伤口的那一瞬间，顾如晦听到小五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但他仍然问道：“你受伤了么？”
顾如晦小声嘟囔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划了一道。”
小五警惕起来，直觉这是一个陷阱，可是面前的女孩没有丝毫的灵力，周围也感受不到那个道人的气息，唯有上好灵脉的血还在往外涌。
顾如晦见他迟迟不动，狠了狠心，重重地往伤口上掐了一把，顿时，鲜血涌得更快。
下一刻，背后风声响起。
没等顾如晦反应过来，小五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犬齿扎进肌肤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同时传来，顾如晦只能艰难地试图扒开他的手。
原本他们计划好了覃如风等她和小五去后院的时候就把柳三娘和其他姑娘喊过来，然而现在情况有变，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身板瘦弱的小女孩，根本就难以抵抗妖物残忍的啃噬。
顾如晦拼命地挣扎着，挣动之间，她突然摸到先前刺伤自己的的匕首，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她反手握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了小五。
身后的妖物阴冷地笑了一声：“自不量力。”
它伸手想要夺走她手里的匕首，但是顾如晦的手中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它才一碰到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嚎。
妖物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又惊又怒地问：“那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如晦大口地喘息着，她死死地握着那把刀，猛然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笑道：“你这女娃娃真是与众不同，本座看上你了。”
顾如晦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失血过多，头晕体软，一个踉跄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只是她昏迷过去的一瞬间，顾如晦依稀听到了剑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和女子凄厉的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