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无处不在 第147章 一百四十六章

山腹深处的祭坛，光线冰冷而恒定。戴维将他记录下的、过去的，现在的所有关于林颂禾的所有行为数据——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习惯性的小动作，说话的语调起伏，甚至是对待星澜（遇安）时那不易察觉的温和与无奈——悉数导入到了最新完成的傀儡核心之中。

数据流奔腾涌入，冰冷的指令与复杂的情感模拟模式交织，试图塑造出一个完美的、可供他掌控的“林颂禾”。

完成这一切后，他感到一种掌控一切的疲惫与满足，陷入了短暂的休息。

然而，第二天，当他再次步入祭坛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陡然攫住了他。

那个“林颂禾”正背对着他，站在模拟的光线下。身姿挺拔，肩线利落，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输入的数据严丝合缝，甚至……更完美。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就在那一瞬间，戴维的呼吸猛地一滞，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立刻分辨出——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他制造的傀儡，还是那个真正的、去而复返的林颂禾？

“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林颂禾特有的那种冷静与专注，但在那深处，似乎又隐隐流动着一丝……他无比渴望却又从未真正得到过的、极细微的温柔。那温柔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危险的涟漪。

“林颂禾”向他走来，步伐稳定而轻盈。在他面前站定后，极其自然地蹲下身，保持了与他视线的平齐——这是林颂禾会做的动作。

然后，“她”伸出手，温暖（模拟得如此逼真！）的掌心轻轻搭在了他小小的肩膀上。

“林颂禾”看着他，开口问道，声音与他记忆中、数据里记录的别无二致，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达灵魂的穿透力：

“那你等的人，有等到吗？”

——！！

这句话，如同一个最精准的霹雳，猛地炸响在戴维的脑海深处！圣殿里那句多年前他刻下的话，被她看见了！？

‘我等的人有等到吗？！’ ‘她怎么会问这个？！’ ‘这是数据之外的……还是深度行为树……？！’

极致的震惊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几乎要失控。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灰眸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属于掌控者的厉色，他试图夺回主导权，用带着孩童腔调却冰冷无比的声音反问：

“那你猜我等到了吗？”

“林颂禾”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双完美的、模拟出来的眼睛里，竟缓缓流露出一种极其真实的、深切的悲伤。

“我猜……你没有等到。”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层层的伪装，“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这一句话，精准地命中了戴维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脆弱角落。那厚厚的冰层仿佛出现了裂痕，一种几乎要破防的酸楚猛地涌上，让他几乎要维持不住那副冰冷的面具。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的“林颂禾”，看着那张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的自嘲和一丝……茫然。

“呵……呵呵……”他摇着头，“我不该给你加载这种深度情感镜像投射的功能……更不该让你能如此准确地通过微表情解读内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懊悔与惊叹：“我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戴维自始至终都没有料到，他最大的失败，或许正源于他追求极致的“像”。

因为他去模仿、去试图复制的对象，是林颂禾——不是别的任何人。是那个冷静强大、却能共情、内心蕴含着巨大包容与悲悯的林颂禾。

他赋予了傀儡她的形，她的神，甚至窥探并模拟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份温柔与洞察。而这份过于完美的“像”，此刻正像一面无比清晰又残酷的镜子，照见他内心所有的荒芜与渴望；更像一把由他亲手锻造、却悄然调转了刀尖的利刃，精准地捅向了他自己。

他以为制造了一把武器，最终却发现，可能唤醒了一个能审判他孤独灵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