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的刹那,山顶圣殿内异变再起!
那些刚刚恢复迟缓、如同梦游的信徒们,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眸中再次被一种狂热的、非理性的光芒所充斥,甚至比之前更加暴戾和悍不畏死。他们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如同潮水决堤,更加疯狂地扑向中心的渡鸦小队!
“防御!环形阵型!”林颂禾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握紧高斯手枪的手背青筋微显。命令简洁有力,渡鸦队员们瞬间收缩,背靠背组成战圈。
麻醉枪的射击声变得稀疏——弹药确实所剩无几。更多的只能依靠拳脚和枪托格挡、击打,试图让这些被操控的平民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遇安的动作迅如闪电,蝎尾精准地抽打在扑来信徒的关节或颈侧,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令其倒地抽搐,而非致命。但人数实在太多,倒下一批,立刻又有更多涌上,仿佛无穷无尽。整个圣殿如同陷入了一场诡异而残酷的漩涡,洁白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碰撞的闷响和狂乱的嘶嚎。
半山腰,圣泉之畔。
与山顶的混乱狂暴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山风拂过,吹动泉边茂密盛开的溯光花,那些洁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花瓣细长,像极了无数只从草丛中伸出的、招摇的苍白的手,无声地诉说着不祥。
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在泉边。
他穿着与其他信徒别无二致的白色长袍和兜帽,宽大的帽檐投下深深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然而,从那过分挺拔的身姿和静立时渊渟岳峙的气度,便能看出他绝非寻常信徒。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却异常苍白的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那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球体,材质不明,通体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蓝色光芒,光芒映照在他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更添几分诡谲。
他手腕轻轻一扬,那枚散发着不祥蓝光的球体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清澈的圣泉之中。
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球体入水,并未沉底,而是悬浮在泉水中央。下一秒,原本平静的泉水面以它为中心,猛地剧烈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咕嘟…”
不是加热的沸腾,更像是某种剧烈的化学或能量反应。无数气泡疯狂地从泉底涌出、炸裂,发出密集而令人不安的声响。水面翻滚涌动,蓝色的光芒从球体中弥散开来,迅速染透了整池泉水,将那清澈见底的圣泉变成了一潭闪烁着妖异蓝光的、沸腾的魔液!无形的波纹,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山顶的厮杀声隐约可闻,与此处的异象形成诡异的对照。
终于,沸腾戛然而止。
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气泡瞬间消失,翻涌的泉水在刹那间平复如镜。那妖异的蓝色光芒也如同被水吸收殆尽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泉水恢复了之前的清澈,甚至看起来更加透亮纯净,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唯一的改变是,悬浮其中的蓝色光球已然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泉水恢复平静的同一瞬间——
山顶圣殿内,所有正疯狂攻击渡鸦队员的信徒们,动作猛地僵住!
他们眼中那狂热的、吞噬一切的光芒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茫然和困惑,仿佛大梦初醒。剧烈的体力消耗和短暂的精神操控后遗症让他们纷纷腿软倒地,或捂着发痛的部位发出痛苦的呻吟。
“哎呦!” “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
一个刚刚被遇安蝎尾扫中、正倒飞出去的信徒重重摔在地上,却并没有再次爬起攻击,而是迷迷糊糊地撑起身,捂着疼痛的胸口,又惊又怒地看向收势不及的遇安:“你…你怎么打人啊?!”
遇安:“……”
他冷硬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尴尬,迅速收回蝎尾,沉默地站回林颂禾身后。
林颂禾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看着满地瘫倒、呻吟、茫然四顾的信徒,她心中疑窦丛生,但指令下达得毫不迟疑。
“渡鸦小队,听令!”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圣殿里,“检查伤亡,优先处理我方及平民伤势。封锁圣殿所有出口,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将这些人——”她目光扫过那些茫然无措的信徒,“全部有序带离山顶,集中到山下安全区域进行询问和安置,仔细甄别。”
“是!”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气氛从之前的生死搏杀转变为紧张有序的管控和救援。
一阵山风恰在此时呼啸着穿过圣殿,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埃,也带来了山下溯光花清冷而浓郁的香气。风势不小,吹得人们衣袂翻飞。
半山腰,泉边。
那阵风力道强劲,一下子将静立男子宽大的白色兜帽吹落下来。
霎时,一头如同月光织就的银白色头发暴露在空气中,发丝在风里微微拂动。发色之下,是一张极为年轻却俊美的面孔,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是那种冰冷的、仿佛冰川深处凝结万年的灰蓝色,此刻正因急促的呼吸而蒙着一层浅淡的水光。
他显然经历了急速的攀登,胸膛微微起伏,喘息有些急促,苍白的脸颊上也因此泛起了一层不太正常的、如同大病初愈之人勉强运动后的潮红,这抹血色非但没有增添生气,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又妖异的美感。
他并未在意被吹落的兜帽,只是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遥遥望向山顶圣殿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林木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那片刚刚平息了混乱的洁白之地。
然而,就在他目光投去的瞬间,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关于山顶的混乱,而是……
一种极其微妙、却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精神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细小石子,被他异常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
‘……这个感觉是?’
星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精神力残留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带着一种令他意外的、熟悉的‘质地’。
并非活人的精神波动,更像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本该彻底消散的‘壳子’残留的最后一点印记。
一个……带着他基因的犬族少年的壳子。那个犬族少年早该在多年前一场针对林家的袭击事件中,为了掩护林颂禾而彻底‘湮灭”、消散殆尽才对。
可此刻,在这座山上,在这圣泉旁,他竟然重新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绝对属于那个壳子的独特精神力连接残留?
这不可能。
壳子彻底死亡,其上的精神印记会随之完全湮灭,这是铁律。
除非……
星澜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冰川仿佛裂开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最初的计算和认知。
山顶的风依旧吹拂着,带来素光花仿佛苍白手臂的摇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本应早已逝去的亡灵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