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闲玉有了银针,立即告诉了王二竹,转头便开始从第一间病屋治疗。
王二竹听说了很是高兴,但是沈闲玉也太急了,午饭还没吃就走了,想到昨日她不信任沈闲玉,心中一阵羞愧。
陆祈站沈闲玉边上,面上带了沈闲玉向王二竹要的纱布,此刻他表情认真,盯着沈闲玉给病人扎针。沈闲玉除了速度慢些、手丝毫不晃,若是没有练个十年八年,不会有这样的功力,想必沈闲玉自儿时便已经开始学医了。
不一会儿工夫,村长也来了,以及王二竹家的几个汉子,大家看着沈闲玉扎针,心里均是感慨,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在施针。
沈闲玉除了头一个人施针速度慢些,越往后,速度越快,她给一间屋子的四位病人看完,立刻赶往第二间屋子,走前嘱咐王二竹病人还会再吐一次,不过吐的是毒,吐出来就好了。
王二竹等人在守着刘雪花,不到片刻,刘雪花果然又吐了一次,吐完后,大家问刘雪花感觉,刘雪花道:“没有之前想吐的感觉了。”
王二竹喜道:“真是小神医!”
不过也有病人的症状不是呕吐,而是腹泻,但是只解决一次,之前的症状立刻得到了缓解。
陆祈见大家一个个好起来,沈闲玉脸色却发白得厉害,向王二竹要了热馒头,等沈闲玉出来。
沈闲玉一副银针十二根,每为一人施针需要用三根银针,一间房四人,正好用完,趁着给银针消毒的间隙出来休息。沈闲玉净了手,接过馒头,笑道:“谢谢啊。”
陆祈道:“姐姐,你又与我客气了。”
沈闲玉笑道:“好,我不说了。对了你吃饭没?”
陆祈道:“可能是天寒,不太有胃口。”
沈闲玉道:“那可不行,多多少少还是要吃点。”
这时,屋内有病人在催,沈闲玉应了一声,将剩余没吃完的半个馒头给陆祈:“先帮我拿一下,我去忙了,等忙完给你说。”
陆祈握着沈闲玉吃剩下的半个馒头,看着沈闲玉赶去给病人施针的背影,眸色深沉。
王二竹见沈闲玉离开,将手里的粥给陆祈:“喝碗粥吧。”
沈闲玉帮了她们村不少忙,她会好好照顾沈闲玉弟弟的。
陆祈将手中半个馒头放衣襟里,接过王二竹手里的粥,温声道:“多谢婶子,我想为我姐姐也要一份,两刻钟后,待我姐姐空闲的时候给她喝。”
王二竹见陆祈小小年纪,跟姐姐倒是挺亲的,平常人家均是姐弟不和,她瞧了半晌,见这二人长相没半分相似,她笑着问道:“行啊,你与沈大夫,是一个爹妈生的吗?”
陆祈想起沈闲玉想住在这里,面不改色道:“我是姐姐的表弟,去年家乡天灾不断,我们双方家中父母双亡,姐姐与我相依为命,一路赶路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
说罢,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王二竹一听,有些惊道:“就你们两个了?这么可怜啊。”
陆祈双手捧着粥,微微垂眸。
王二竹道:“那你姐姐的医术?”
陆祈道:“姐姐自小天资聪颖,被一位道医收为徒。”
这样一切就解释通了,王二竹听完姐弟俩的遭遇,想起自己那日对沈闲玉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心中百感交集,不过她一向行动大于思绪,很快便做了决定。
她道:“你们留下来吧,我们村太偏僻,本来就人少,等疫病好了,我们全村人给你们盖一所房子。”
陆祈有些动容:“婶子……”
王二竹以为陆祈是要拒绝,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姐姐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大夫,我们村太需要一名大夫了。到时候看你姐姐选哪个位置,我们就在哪个位置盖所房子留给你们住。我这就跟安子他爹说,从夏天开始生病,我怕安子受到连累,就将他送回娘家了,娘家在另一个镇子。”
陆祈浅浅笑道:“如此,那便谢过婶子了。”
王二竹笑道:“跟我客气啥,好了,我去给沈大夫热粥去了,顺便把这件事给安子他爹说一下。”
陆祈目送王二竹远去,将沈闲玉剩下的半个馒头就着粥吃了。
不到两刻钟,王二竹端着木托盘来了,她炒了两个素菜,一碗粥,两个热馒头,笑道:“热饭来喽!”
与此同时,沈闲玉忙完出来,她见王二竹端着热饭,不解道:“婶子,这是?”
王二竹笑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沈大夫,你忙了这么久,连口热饭都没吃上,真是辛苦你了。”
沈闲玉鼻头一酸,笑道:“有劳了。”
王二竹将饭菜放桌上,道:“沈大夫,你先吃,我还有点儿事,离开一会儿,你吃完把碗放这就行,等会我来端。”
沈闲玉盯着王二竹的背影,许久才将视线移开,陆祈道:“姐姐,你怎么了?”
沈闲玉看向陆祈,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之前都是一个人过,没怎么与人交流过,你是我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个人了。”
陆祈将筷子递给沈闲玉,嘴角微勾:“那我真是很荣幸了。”
沈闲玉笑道:“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你也吃。”
陆祈道:“我方才吃过了,姐姐吃吧。”
沈闲玉没再坚持让陆祈吃,不过她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不能吃太饱,便只吃了六分饱,她看着没吃完的饭菜,道:“等会儿我再出来吃,我先去忙了。”
陆祈点头。
沈闲玉这一忙,便忙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黄昏才算将所有的人都治疗一遍,大家来不及感谢沈闲玉,沈闲玉太困太累,需要好好睡一觉,加上之前,她有两天没合眼了。
她本来想睡之前靠山的那间房子,但王二竹心疼沈闲玉,便让她睡了自己出嫁女儿的房间,让陆祈睡了安子的房间。
沈闲玉这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黄昏才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无比清晰,第一件事就是想找王二竹说住下,之前不让是因为有疫病,现在应该让了。
沈闲玉穿好衣裳,见房间木盆里有热水,边上有清洁的树叶,顺手洗了手和脸,又觉头发太油,想洗头,但没换洗的水。
这时,陆祈端着一木盆热水过来,他见沈闲玉正在洗手,喜道:“姐姐,你醒啦,我想着你会洗头发,便给你备了热水。”
沈闲玉惊道:“是你给我备的热水。”
陆祈轻轻嗯了一声,笑道:“姐姐,我还问婶子要了一些洗发的叶子,我用过,很好用。”
沈闲玉不知该说什么,一个**岁的小孩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她将发绳解开,见陆祈转身便走,叫住他:“你要去做什么?”
陆祈没回头,解释道:“姐姐要洗发,我是男子。”
沈闲玉没忍住笑了一声,道:“你顶多算个小男孩。”
陆祈噎了一下,道:“但姐姐已经及笄了,《礼记》有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沈闲玉道:“你说的是不错,可也不能什么都按书上做,书上内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陆祈听了,认真想了一下,很快回道:“姐姐说的有理。”
沈闲玉笑道:“那你是想走、还是留下与我说话?”
陆祈道:“我想留下。”
沈闲玉道:“好,那你坐椅子上跟我说话。”
她见陆祈坐椅子上,开始弯腰洗头发,一面洗一面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钱订做银针?”
“……”
“你脖子里的红绳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每天睡前都会看一眼,还有你腰间的玉佩,怎么也消失了,别跟我说你用来订做银针了?”
“姐姐,玉佩乃身外之物,只能看,不能吃也不能喝,不如换些实在的,能帮到姐姐的。”
“……”
陆祈见沈闲玉不说话,有些担心沈闲玉会生气,他道:“姐姐救我一命,我什么也没有,也没什么可以回报姐姐的,现在姐姐有难,这些身外之物能帮到姐姐,我觉得花的很值得。”
“我说过,不需要你回报。”
这下陆祈不说话了,他感觉了一下,沈闲玉没有生气,但是这种情绪他也说不上来,终究是他年纪太小,不懂的事有太多。
沈闲玉洗完头发,用干布巾擦去水分,温声道:“陆祈,现在村里人病已经好了,咱们去找县令领赏,等拿到钱,送你去读书,你这么聪明,应该去读书,我知道,你也想去读书。”
陆祈眼眶发热:“好。”
他又道:“姐姐,婶子已经同意让我们住这了。”
沈闲玉一喜:“真的吗?太好啦。事不宜迟,咱们快去找县令吧,拿到钱再置办一些物什。”
陆祈盯着沈闲玉,半晌:“姐姐,不如还是等你的发全干了再去,外面现在很冷。”
沈闲玉笑道:“你提醒的好,谢谢啦。”说完她发现自己又在意形式了,捂住嘴:“抱歉,没忍住。”
陆祈道:“姐姐开心便好,说什么都好。”
——“汪汪!”
外面传来小狗的声音,沈闲玉想到是自己的小黑狗,连忙打开门,将小黑狗放进来,小黑狗一见沈闲玉,立即摇晃着尾巴,又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嫌弃沈闲玉将它抛弃。
沈闲玉蹲下来,见小黑狗浑身脏,道:“陆祈,不如咱们也给小黑狗洗洗毛吧。”
陆祈视线落在小黑狗身上,道:“好,我去烧水。”
不到片刻,陆祈端着水进来,沈闲玉将小黑狗放到调好水温的木盆里,小黑狗一下水,立刻挣扎着要出来,那盆里的水瞬间喷了俩人一身。
沈闲玉擦了擦脸,耐下性子,顺着小黑狗的背,轻道:“小狗狗,洗毛毛,揉揉头,搓搓脚。”
小黑狗也不知是因为沈闲玉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喜欢上了水,忽然间停止挣扎,身子漂浮在水中,看着沈闲玉,打了个哈欠。
沈闲玉笑道:“小狗不挣扎了。”
陆祈道:“小狗听懂姐姐的话了。”
沈闲玉道:“真是一只懂人性的灵狗。”
给小黑狗洗完澡,沈闲玉头发也干了,她净了手,将头发编起来,对陆祈道:“咱们走吧。”
陆祈道:“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