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的路程远比预想得顺利,甚至顺利到,让云谒反而开始有些草木皆兵了。
直到所有人都穿过结界,与鹤渊一起,亲手将凌岳交给四长老手中时,云谒才终于缓下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没有阻拦、没有追杀、没有幻境……
难道,重点并不是“凌岳”,而是“沧溟渊底”?
云谒坐在与谢铭齐平的上首位,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地,听着下面的人试图靠讨论搞清楚异常的原因,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陌生人”到底在这其中属于什么角色。
手不自觉握在霜雪的剑柄之上,轻而易举地,便将长剑推出了半寸。
还能抽出来,就说明这个事没完。
果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沧溟渊底的“秽”。
长剑回鞘的声音并不明显,却让屋子瞬间静默了下来——
云谒眨眨眼,才发现不知何时,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谒:“?”
什么情况?看我做什么?要我说一下沧溟渊底下的事吗?
就在云谒一头雾水时,一直站在她身侧的鹤渊上前一步,向众人做完礼后,才不徐不疾地开口,“师尊的意思,是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该先把莫河尊者找到。尊者修得慈悲道,定会对这忽然爆发而出的‘秽’有些独到见解。”
在场的许多人都会鹤渊抱有深刻印象。
不止是因为他“云谒弟子”的身份,更是因为前几日,各派弟子的切磋中,只有鹤渊未有败绩,甚至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
能在这种场合还依然跟在云谒尊者身边,甚至让尊者亲自为他争取“露面”的机会,想来是相当看中了。
可惜,身为当事人的“云谒尊者”,直到鹤渊说完,都还不知道屋内为何沉默。
带着几分隐晦的茫然,云谒抬头与鹤渊对视了一眼,四目相交间,云谒明白了鹤渊此举是在为自己解围。
于是,云谒摆出高深的姿态,带着一声浅笑,向众人颔首。
俨然一副对自家弟子很满意的样子。
“霜雪拔剑声音这么响的吗?”眼见众人开始顺着鹤渊的思路讨论起来,云谒给鹤渊识海传音,“对了,青州那会我强行闯了你的识海,对不起。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妨。只是……”鹤渊的回复很快传来,声音里带这些无奈的笑意,还有一丝……羞涩?
“我的识海一直是对你开放的,所以下次不要那么重了,会把我弄疼。”
“……好的。”等等,不是。刚刚那个话,怎么听得人……容易想歪。
不不不,冷静一点。云谒在内心严肃告诫起自己。
脸上一热什么的绝对只是因为单身太久了。俗话说“单身久了看猫都眉清目秀”,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这段小插曲,鹤渊在会议上也拿到了部分的话语权。在他的有意引导下,众人很快就决定,再下一次沧溟渊,找到莫河后,彻底查清异常。
云野虽然从心底里觉得麻烦不想参与其中,但鹤渊拿着覆白是一定要去的,她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
何况还有个此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霜雪在。
“既如此,本尊也……”谢铭在云谒表态后,也跟着开口,但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通传弟子给打断了。
“禀报各位尊长,凌岳师兄醒了!”
“走!”心中最大的石头终于落下,云谒顾不得其他,拉着鹤渊便往凌岳的屋内冲去。
不止是关心凌岳的情况,云谒还想知道,凌岳好好地,怎么就跑到那下面去了。
若非碍着第一剑宗的面子,守着“宗门内不得御剑”的规矩,云谒与鹤渊只怕还未出屋门便已踏上仙剑了。
不顾形象地一路狂奔,云谒正好遇到了从凌岳屋内出来的四长老。
“尊者放心,因为昭南剑灵的保护,凌岳虽然亏损严重,但本源上的伤……”
“他伤到本源了!?”
云谒无意识拔高了音量,下一刻,又立刻捂了下嘴,“抱歉,失态了。你继续说。”
四长老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撑死不过医闹而已,没点觉悟他当什么医修呢?
而且,从前冷漠无情的人如今竟会因为他人而失态,怎么看,都是一桩有意思的事情。
“他在‘秽’中许久,本源虽然有伤,但因着昭南剑灵的庇护,只要用些上品灵物、再静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见匆匆赶来的二人面色都缓和了许多,四长老莫名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声音,又指了指屋内,“茵茵从凌岳躺这了就一直照看着呢,你们放心吧。”
“有劳四长老了。”
云谒向四长老道谢,让对方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摆了摆手,表示“都是一家人”后,才悠然离开。
会想起茵茵几次提到凌岳,云谒感慨着“他俩关系真好啊”,便打算直接推门进去。
谁知手刚触及门扉,就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
像是怕云谒受到刺激反而更进一步,鹤渊几乎是在同时,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云谒的肩膀。
“等下。”
“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进去不太合适。”这一世发生的改变太多了,就算是以前没发生的,说不定这次就会发生了,“苏茵茵和师兄……可能……”
不过毕竟没有证据,鹤渊也只是根据云谒之前的话,和此刻四长老的反应作出的推测。因此,他并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不过云谒到底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啊”了一身,面上涌起差点做了电灯泡的尴尬与后怕。
“凌岳刚醒,让他缓一会,我们再来看望吧。”云谒找补般地刻意说着,反手握住鹤渊还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拉着他匆匆往更前方的凉亭走去。
鹤渊的第一反应,是留意四周有无旁人。
好在,因为“云谒”的威名在外,眼下没有人敢过来打扰她的“正事”。
反正盼盼什么也没说,就算靠得再近一点,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鹤渊一直放在她肩头的手悄悄下滑了几分,揽着她的胳膊,将正与自己步调一致的女子拉得贴在了自己身侧。
温暖的触感传来,鼻尖隐约传来了一阵从未闻过,却让云谒不由想要再多闻几下的幽香。
天光被身侧的青年遮住了大半,云谒克制住了想在凑近再嗅一会的冲动,抬头看了眼鹤渊,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挺好的。
……。
不对,还是有要说的事情的。
“得想个办法把莫珂的蛊虫弄过来。”云谒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怕虫子,也不知道那个蛊虫到底什么样。
“这类蛊虫一般都是母子蛊,子蛊可能会比较难弄一些,但莫珂身上的母蛊……”鹤渊顿了顿,落在云谒脸色,隐晦的缱绻中,也多了几分试探,“杀人取蛊是最简单的方法。”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盼盼面前说出这种话。如果是以前是为了生存所迫,加上并无交集,那这一次明显让她有些“在意”的莫珂,会如何呢?
会认为自己残忍吗?会害怕自己吗?
还是会因为由“他人”来为她打开这道口子,而感到轻松呢?
“杀人啊……那最好还是带到沧溟渊里去做。尸体什么的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出乎鹤渊意料地,云谒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十分平静地顺着这个思路做起了计划。
“你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做什么?当初望月村一周目开局老丁死掉,你别告诉我,你没怀疑过我。”云谒挑眉看他,眼中满是凉薄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女子凤眼微眯,笑意让她弯了眼角,像只狡黠又危险的狐狸。
老丁的死亡过于提前,且带有明确的中毒现象。他询问过老丁的家人,毒发前三天,他并未吃过陌生食物,或者碰过什么没见过的东西。
“没怀疑过。”鹤渊诚恳地摇了摇头,在云谒神色转为惊讶与尴尬后,终于笑出了声。
“盼盼,你的确用对了药草,但可惜认错了品种,剂量不够。”鹤渊带着难以遏制的喜意,俯身凑到了云谒的耳边,唇瓣贴着她的耳廓,故意让语气充满缱绻旖旎,“所以,我帮你补刀了。”
“盼盼,我们一直都是共犯。”
宽大的手掌不知何时从手臂滑落,搭在了云谒的腰间。掌心的温度即便隔着好几层布料,也让云谒感到几分燥热。
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让云谒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想要从鹤渊并不紧迫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她刚一动作,就被鹤渊加大了力度,索性彻底将她抱入了怀中。
她的脸就这样贴上了青年的胸膛之上,清晰感受着对方的呼吸起伏。甚至,还能察觉到这具精壮的躯体下,正在因为什么,而隐隐颤栗。
……人类也算动物的一种,这种情况的话,顺毛撸会好一点吧?
于是,云谒索性放弃了一切动作,就这样任由鹤渊像自己抱着玩具熊那样,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当然,云谒到底没忘记,警戒一下周围是否有人靠近。
“是是是,我们是共犯。被抓到了是要被同一根绳子、一起吊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