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云谒将这番话消化完毕的机会,昼金便好像再也沉不住气一般,提着剑出现在了二人身前。
——“阴魂不散的疯子!”
与之前在剑冢处见到的虚幻又模糊的人影不同,这里的昼金,真实而又鲜明。
祂的面容被遮盖在漆黑的帽兜之下。也许是云谒多疑,她竟觉得昼金的姿态与“陌生人”有几分相像。
“少来,我会出现在这里分明也是被你召唤的。”面对昼金因怒意而释放出的威压,祂毫不在意,“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讲,作为你幻境中的一个人偶,我会像这样清楚知道一切,是因为你潜意识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算是只是人造的投影,也无法被你控制。’。”
云谒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很快便在心中,对祂俩的关系有了个大概。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两人会直接开战,打算找时间拉拢其中一方、浑水摸鱼时,情况却忽然朝着她预想外的方向,急转直下!
“所以,你把我弄出来,是希望我杀了她,还是杀了她外面的同伴?”
“陌生人”的语气依旧轻佻明快,仿佛这两件事对祂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不是“仿佛”,这对祂来说,就是“顺手的事”。
云谒看不见昼金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昼金应该狠狠剜了“陌生人”一眼。
“吾知晓,你并非苍梧之徒——”
无视了“陌生人”的提议,再度面向云谒时,昼金的声音已经重归古朴严肃。一句话,便让云谒从各种意义上,汗毛直立。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杀了眼前那个人,拯救这里的其他的人;第二:杀了这里的其他人,去拯救你更加在意之人。”
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原主,所以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选择。
云谒下意识看向了“陌生人”,哪怕听到说杀了自己,祂也没什么反应。
是出于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还是单纯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先不论祂作为幻境中的产物,能否干预到幻境外的鹤渊,光是从这两人的发言来看,选前者无疑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可后半句的“拯救”,却始终让云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救这里的其他人是怎么个救法?我与他们毫无瓜葛,甚至连他们为何在这里、为何变成这幅样子都不知晓。”
“把我杀了,然后把我的尸体喂给它们。”“陌生人”适时开口,“这群人是吃过‘神‘的血肉的大罪人。当初某个半神见这群东西可怜,分了自己的血肉救下它们。结果谁知道给它们吃上瘾了。”
“然后呢,他们把那个半神吃了?”
云谒对这种故事早已见怪不怪,接受良好的样子,反而让“陌生人”与昼金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那倒没有。”
嘶,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它们因为怀念‘神的血肉’的味道,一开始,还只是吃人。但人怎么和神比?最后,它们为了那一口贪欲,做了‘绝对不能做的事’,被将下了天罚,非生非死,亦生亦死,永囚于此。”
“那刚刚的骨灰?”都混成那样了,再复活也不怕彼此搞混。
“嗯,还会恢复的。毕竟我也只是个‘投影’,所有的力量都是本尊的拙劣模仿罢了,并没有本尊那样的能力。”
……那本尊得是什么级别的怪物啊?
虽然不知道昼金和“陌生人”还有祂的“本尊”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总之当下云谒需要思考的,就是昼金给出的两个选择。
“按照刚才说的,第二条我应该没法选吧?可以一直复活的话,不管我毁掉他们多少次,都不能算‘杀’吧?”
毕竟就像某经典ip角色说过的,“人被杀就会死”。
云谒的话让昼金陷入了一时的沉默,而旁边的“陌生人”则是直接笑弯了身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不擅长出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如这样,我来帮你重新出题好了。”不给云谒和昼金反应的机会,“陌生人”忽然抬起左手,朝着旁边本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紧紧一握。
“两个选择,一:放这里的东西出去、让他们吃个尽兴,我放了你的同伴;二:不放他们出去祸乱三界、我把你的同伴喂给他们。不管你选择哪种,只要你做出选择,就能从这里离开。”
话音落下,“陌生人”举起的左手轻轻一扯,伴随着一声熟悉的闷哼,鹤渊就这样被祂掐着脖子,“拎”了进来。
不过怔愣片刻的时间,那些已经逐渐复活的东西便忽然有所感应,纷纷朝着这里荟聚,疯狂拍打着昼金布下的结界。
难怪“陌生人”没有将它们当做人类。
如果说之前还是只单纯的“攻击**”,眼下,它们看着鹤渊的眼神,完全都是只剩下饥渴与贪婪的野兽了。
“我……”千钧一发之际,云谒狠狠恰了一把自己,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回答咽了下去,“我怎么知道,这个鹤渊是真的?而不是你们在幻境中的把戏?”
云谒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陌生人”之上,因此,忽略掉了昼金下垂紧抿的唇角,在听到这番话后,放松了些许。
“呵。我为何要向你证明真伪?这本来就是给你的考题。信与不信,是你自己来决定的。”说着,祂拎着鹤渊往结界的边缘走了两步。
外面的那些东西愈发疯狂。鹤渊也终于从晕眩中恢复了清醒,神色痛苦。
“盼盼……”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便从鹤渊口中溢出。
“陌生人”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树枝,插入了鹤渊胸腔,又将其抽出,如同逗狗一般,“嘬嘬”两声,将那树枝往结界外抛去。
下一刻,那群东西便真的追着那木棍而去,一顿哄抢中,不过眨眼的瞬间,那木棍便被撕扯为碎屑。
对上鹤渊痛苦茫然的神色,云谒下意识逃避地别开了眼。“陌生人”并未出声催促,但祂的一举一动,都无疑是在逼迫着云谒尽快作出选择。
在无法确认真假的情况下,现在的一切都可以归为心理战。
但毫无疑问,自己是劣势的一方。只要自己还在乎鹤渊的死活,就只能被祂牵着鼻子走。
要为了鹤渊而堵一把、当一次自己最恶心的,把“毫无牵扯”的人一并牵连上这张赌桌吗?
还是当真做一次“正派人物”,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牺牲掉鹤渊?
不,如果这样想的话,就真的中了对方的套路。
这里是幻境,根据现在所见所听的一切来判断,昼金才是这里的主宰者。“陌生人”不过是代码出了些奇妙BUG的NPC而已。
破局的关键从来不是“选哪个”,而是“出去”。
想明白这层,云谒深吸几口气,让紧绷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转头看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一边,只是看着一切的昼金。
“昼金,你对我说过,鹤渊会杀了我,所以你的目的是通过排除鹤渊这个威胁,来保证我的存活?”
“‘陌生人’说,这是给我的‘考题’,所以,你们、你想看的,是我在面对两难时的选择态度?”
“毫无疑问,'为一人牺牲天下人'的选择绝对是错的。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事情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云谒的三连发问,换来的只有“陌生人”饶有兴趣地一声轻笑。她几乎是下意识往祂的方向看去,见祂并没有动作,才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起来。
“‘为天下人牺牲一人’,换言之,便是这里的云谒常说的‘杀一人,以救天下人’。可若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当初你为何不愿认她为主?”
“你是无属性之剑,即所有灵根都可与你完美适配。她又是苍梧尊者最宠爱的徒弟,除了你本身并不认可她的某些地方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其实当然还有别的可能,比如昼金看不惯她整天死人脸或者苛待徒弟,但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几种就算有,也并不重要。
昼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所以呢,你的选择为何?”
云谒即答:“我选不出来。”
“前者,我不想成为自己最恶心的人。后者,我不愿牺牲鹤渊。”
云谒自嘲地笑了笑,但如果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的话,自己大概真的会选后者吧。
“这道考题从来不是只有两个选择,至少对我来说,还有第三种——”当然不是暴力破局,眼前这俩人加起来,自己都不够祂们塞牙缝的,“‘陌生人’,如果你一定要‘说到做到’,那就把鹤渊丢进去吧,我会陪他一起。”
云谒说着,已经走到结界边缘。
近距离面对那些东西,即便是这些日子已经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云谒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向被自己舍弃掉的鹤渊赔罪。
哪怕这个鹤渊是假的。
哪怕这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的自我感动。
“好啊,那就——”
“等……”
“——走你!┏ (^ω^)=?”
不给昼金叫停的机会,“陌生人”便一手一个,将两人一起丢到了结界之外。
“人被杀就会死”是Fate/Stay Night里,男主卫宫士郎 的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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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