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璧侄女,叔母给你说的这些规矩,你可记得了?”
齐氏看着面前的容寒璧,见她不过稍稍收拾,容色便甚一层,不由心中暗妒,然而脸上的笑却更深了。
“别怪姑母严苛,实在是宫威森严,绝不可走错一步,以堕了我镇国公府的名声。”
同在一个马车上的幼珠暗地里白眼都快飞上天了,而容寒璧病体初愈,还有些无力的靠在马车的靠枕上,听到这话看了齐氏一眼。
念在齐氏只是在嘴上动了动工夫,没给她真派过去个所谓的“宫里来的礼仪嬷嬷”,她在齐氏面前还维持着最后一份礼貌。
“寒璧晓得了。”
然而她不知道,她这最后一份礼貌都不用给的。
在镇国公车队的最前方一辆马车内,谢玦正神色懒懒的坐在其中,他似有些无聊,挑开了帘子一角。
先是看了眼最前方,虎背熊腰的谢长正骑在马上与随从大笑着说些什么,谢玦眨眨眼,望向了紧随其后的马车,这就是齐氏的马车了。
想到齐氏前些日子送去清尘院,在半道上又被自己劫走关进柴房的礼仪嬷嬷,谢玦嗤笑一声。
他难得想看看一下后院的手段,却看到了这种卑鄙又愚蠢的法子,看来他高估齐氏了。
谢玦维持着略高深的神情阖眸养神起来,在听得一声“宫门已到”的恭敬传呼声,他理好衣冠,相当有权臣派头下了马车。
然而当他看到即将与他分道扬镳,前往后宫的容寒璧时,神色隐隐一崩,不因别的,只因她转身时先看了看熟练下马的谢长,转而看了看自己刚下来的马车,最后向自己投来的略带揶揄的一眼。
谢玦突然想起躲避东夷追兵那晚,容寒璧的调侃。
“谢御史君子六艺中的射、御大抵没过关吧。”
“……”
谢玦抿唇哼了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
这边的容寒璧正饶有兴致的边走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她自出生就鲜少踏出龙泉府,这次前来千里之遥的京城,是头一遭的新鲜事,所遇所闻,也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这些事物像是一块小石头,在她平静如死水的心中泛起一圈波澜,让她难得有了些活气。
这次进宫也是,而且因为住在这宫里的一些人,让她更有心情去看看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正当她眼中微微泛着欢喜时,前方正恭敬低头行走的齐氏悄悄回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我在这诚惶诚恐地走着,你倒是潇洒。
齐氏讨厌极了容寒璧这种不犯错误甚至还能透出惬意的模样,她做出“我虽不想说你但你这样不好”的委婉眼神,轻声道:
“寒璧,不要贪恋景色,庄重些。”
跟在镇国公府队伍后的还有许多家的女眷,也听到了这句“轻语”,加上齐氏这些日子不怀好意地在她们圈子里说了些关于容寒璧的一些隐晦话,本就对她有些鄙视妒忌的目光更为明显了些。
容寒璧对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不会在意,仍自顾自的走着,可幼珠不爽了,她心里没好气,脸上反而挂上了那副表面恭敬实则不屑的笑容道:
“母亲太过小心了,大姐进宫这么多年,您年年进宫看她,怎么还没习惯这宫里的气氛,这般模样,怪……”
她似笑非笑的掩了掩唇。
“怪小家子气的。”
齐氏对这种暗讽她德不配位的话向来敏感,她咬着牙想讽幼珠不尊主母,便见幼珠反应又比她快了一筹,透着狡黠的眸子一转,一句绝杀出场。
“哦女儿忘了,大姐进宫这么多年,倒是鲜少请您入宫呢,您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了。”
幼珠貌似愧疚地福了福身,可这个动作的嘲讽意味简直要突破天际。
齐氏能维持着脸上的笑已然是自制力极强,她扯扯嘴角,佯装没听见这话,向身边的贵妇交谈起来。
幼珠赢了此局,有些得意的转头朝容寒璧看去,在看到容寒璧略显笑意的目光时,却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脸。
“姐姐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言辞犀利,很厉害,我不如你。”
幼珠更不好意思了。
“怼人哪算厉害啊。”虽是这么说,她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容寒璧对幼珠的话不置可否,却也没再说什么,她只是看了眼在前方笑容晏晏的齐氏,有些疑惑。
“我只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对我有此敌意。”
幼珠摇头道表示不知晓,但并不像容寒璧这般深究,只是嗤笑一声道:
“敌意这东西哪有缘由可讲的,不过是你那里的好刺到她的眼了,让她第一眼就不舒服,然后以挑刺的眼光去看,便就越来越不舒服,于是便走到如今地步了。”
这番角度奇特的言论可谓是别出心裁,不免让容寒璧怔了一怔,随即轻笑道:
“极有道理。”
“所以嘛,”幼珠眼中向来都有着豁然,“不必去因为这些钻牛角尖,犯我时再反击就好了,平时全当不知道,这一点姐姐你不是做的比我更好么?”
说着,她看了眼那些朝容寒璧看去的隐晦眼神,又看着容寒璧直视前方从未偏移的模样,心里很是羡慕这种淡定。
容寒璧没再说话,她的心全然往前方愈来愈近的建筑里飘去了。
就算谢贵妃肚子里揣了多少恶意,进宫需第一个拜见的人,终归还是位居中宫的钟皇后,而她现在要去的,就是钟皇后所在的宫殿——坤源宫。
钟皇后出身大家,端庄得体,但在容寒璧的记忆中,她更多的形象,反而是大小节日送来的极有心思的小玩意与那些亲近的关心话语。
可因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她从未能亲眼拜见过钟皇后。
容寒璧随众人踏入坤源宫,看着主位上连笑都透着威仪的凤袍女子,听着礼官的拜见声,心甘情愿的拜了下去。
“臣妇/臣女叩见皇后娘娘。”
第一次见面,舅母,您好。
钟皇后心中突然一揪,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子伸出手,顿觉不妥后坐回原位,维持着母仪天下的得体笑容道:
“诸位请起。”
在堂下诸多的莺莺燕燕各自姿态袅娜的站起,然而钟皇后唯独在看到角落处的一名低着头身着鸦青色裙装的女子后,心中暗生喜欢。
待众人落座后,钟皇后借着观看众人的由头,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那名女子身上停留一瞬,见她依旧微垂着头,只留给众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与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用来浮想联翩,旁的什么都看不见时,终于有些耐不住心思开口了。
“这位小姐是哪家贵女?”
她对各家女眷极其座位了如指掌,多了一个位置,她当然一眼看出,心里也晓得大概是谁做出这种多余的事,开口不过是引出此人罢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位于她左手下的一美艳宫装妇人神色明显一变,眼神一转,才风姿万千的站了起来。
“回皇后娘娘,这位姑娘是臣妾家中的一位远房表妹,只是事发匆忙,没来得及向皇后娘娘报备,请皇后娘娘恕罪。”
随着她的话,齐氏也急忙走出席位,脸上隐有忐忑。
钟皇后瞥了眼齐氏,心中暗有鄙夷,果然是狐媚手段上位的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倒是她这个女儿,还算有点本事。
钟皇后看了眼在规矩上毫无破绽的谢贵妃,勾勾嘴唇,罢了,与她的解闷对弈放在日后,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妹妹想添个人进来,没甚好怪罪的,只是可别再‘事发匆忙’,免得惹出旁的事来。”
谢贵妃一脸感激的福了福身,眼神示意齐氏回去,这才坐了回去,却有意无意的将孤身出列的容寒璧忘到了脑后。
钟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聪慧如她,立马想明白了谢贵妃此举的含义,不由心中冷笑道:
被你谢柔喊进宫磋磨的女孩足有一掌之数,往日我不愿理会这些事情,今日却要掺和一手了。
而与她心中对谢贵妃的冷笑不同,她对堂下垂头站立的女子却是温声的。
“孩子,总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吧。”
孤身站立的容寒璧心里暗叹这番事端生的莫名,却也没法拒绝钟皇后的话,敛眸收了情绪,露出了那张冷月清辉般的容貌。
顿时,嫉妒的,厌恶的,欣赏的各色目光接踵而至,容寒璧却不为所动,她不偏不倚的正视着正位上的女子,看着她先是惊艳,然后欣赏,最终喜爱的目光,心中微暖。
她的舅母,看起来很喜欢她呢。
钟皇后不知她的想法,只是实在忍耐不住心里的喜爱,破天荒的违了规矩,招手让她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自然看出她的身体虚弱,瞬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外甥女,不免心中更怜。
像个寻常长辈般问了几句家常,钟皇后似有不满,干脆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谢贵妃。
“妹妹,你这表妹本宫实在喜欢,不如一会让她坐得离我近些,你给她安排的地方是哪里?我派人换一下便好。”
谢贵妃有恃无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慌乱,她原本想着,等离了皇后宫中,她就派个由头让容寒璧离了众人,去自己宫中,那时自有一群刑罚嬷嬷安排,哪里想到容寒璧一进宫就被皇后发现,还深得她喜欢呢。
因着心里的看不上,自己根本就没在宫宴里安排位置啊。
谢贵妃咬着唇支吾了一瞬,才想出套说辞打算圆过去,但就是她迟疑的那一瞬,足以让钟皇后看出端倪来了。
她心中突生恼意,笑容依旧的将这账记下。懒得再多看谢贵妃一眼,正好身边女官前来小声提醒宴会时间快到了,钟皇后笑着牵起容寒璧的手。
“宴会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容寒璧从没将心神放在这群女人的勾心斗角中,她道了句好,在之后看到露出峥嵘一角的大堰宫时,目光才终于认真了起来。
……
她被钟皇后安置到了女眷位里不甚明显,却相当靠前的位置,落座时,对面男子呛了一口酒的动作让容寒璧抬眼看了过去。
唇边沾了酒液更显一抹魅惑的清隽男子,可不就是谢玦。
容寒璧勾了勾唇,对他口语道:
“有缘。”
谢玦怔了怔,维持着他高冷的人设侧过了头。
容寒璧对此不过是笑了笑,在听到“陛下驾到”的高呼声后,将心神转移了过去,没能看到谢玦抿了抿唇,俊秀的脸上闪过些懊恼失落的意味。
他其实是想好好回她的,但就……
谢玦这边的懊恼暂且不谈,这边容寒璧在看到踏进来的明黄身影时,心中少不了些许感怀。
这就是她的亲舅舅啊,与她娘常年的严肃冷硬不同,皇帝看起来,是温和亲近的。
至少看起来是。
而且她的这位舅舅,貌似信佛?
容寒璧看着皇帝袖中隐隐透出的玉色珠串,又突然想起自己母亲的不信神佛,却又为自己三叩九拜的拜上大登殿祈求自己能熬过大病的事,眼睫颤了颤。
然而这种感性,在看到皇帝朝后招出的一名英伟男子后,尽数化为了复杂。
她听着皇帝儒雅的声音介绍道:
“这位便是远道而来的东夷四王子,亓官善。”
善?容寒璧看着那人恭敬应声的姿态,就像是看到一只嗜血的狼在努力装作家狗一般好笑。
似是察觉到她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目光,那位名为亓官善的东夷四王子投来视线,见到她容貌的那一瞬,他脸上闪过无比真实的惊艳,后对皇帝下跪道:
“您开此宴便是为了善的婚事,而善已经找到意中人了。”
皇帝十分纳罕,他才刚坐下呢。
“不知四王子中意哪家闺秀?”
“便是这位。”
亓官善微微脸红的指了指一处,所有人便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清美绝伦的容寒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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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着她的俊美男人脸色突然古怪起来,然而他怀中的姑娘还在甜甜喊他道:
“阿翕,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小名阿翕大名秦庸的未来开国帝王面露无奈,点了点头道:
“好。”命都给你。
一个由“弑”变为“侍”的故事。
话痨颜控粘人精女主vs话废稳重帝王范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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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