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金色的晨光穿过薄雾照进茅草屋顶的孔洞。朦胧中,莉莉安娜感到有人蹲在她的身边,影子窸窣晃动,视野忽明忽暗。
她睁开眼,最先看见的是那块菱纹格的毯子。昨天睡前,它盖在格里菲斯身上用来保暖。
现在毯子被叠成四方的规整形状垫在她的脑袋底下。高度刚好合适。
莉莉刚要翻身继续睡,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使劲揉了下眼睛,接着一个激灵坐起来。
“莉莉……”
格里菲斯说到一半,维持着单膝跪蹲的姿势,后撤了半步躲开她即将撞过来的头顶,笑得处变不惊,“早安。”
莉莉的脑浆被快速摇匀,思绪一片混乱。她沉淀了半晌,她终于理清了状况。
看样子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然而他并未趁着莉莉沉睡之际悄悄离开。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应该也默许了她的援助是值得回馈的。
无数缘分和巧合让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莉莉安娜,我要为昨天的冒昧道歉。”格里菲斯眨了下蓝眼睛,一只手托着脸颊,脑袋和长发就随之歪向一边。
“我一定吓到你了。当时我刚经历过一场危急的恶战,不希望节外生枝。”
莉莉安娜这时才发现,鸡棚的一道墙破了一个容许单人钻过的洞——格里菲斯昨夜或许就是从这里悄无声息进来的。
白日,阳光肆无忌惮地从洞里洒进来,将鸡舍的蓬草和木墙照亮。
格里菲斯的发丝变成了神圣的玫瑰金色,配合上他微笑的模样,自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勾人。
他连道歉都像在打情骂俏。
莉莉安娜努力让自己的判断力不受到他的干扰。她观察到他气色还不错,就直截了当步入主题,和团长大人谈起条件。
“我在下一次的献祭名单……如果你认识公爵,应该知道献祭仪式这回事吧。”
莉莉简略地陈述了自己的遭遇,又问:“格里菲斯,你有什么办法联系‘鹰之团’的其他人?”
格里菲斯沉吟了一下,答:“鹰之团的营地驻扎在城外,执行任务的先锋队找不到我会先回去汇合。”
“……听起来你完全可以独自寻找他们。”
“不行,我刚刚勘察过,附近有骑士团的人看守。”
“对你有影响?”
“骑士团团长收过其他雇佣兵团的好处。”
原来是这样,莉莉安娜恍然大悟。
和聪明人交流有一个好处,话只需要说一半就能让彼此心领神会。
之前她还有些困惑。格里菲斯的体格并不差,即便负伤,也不至于连策马归队的余力都没有。
但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记得酒馆的人说过,鹰之团的死对头放出高价金额,悬赏格里菲斯的项上人头。
这应当是格里菲斯选择留下的主要缘故之一。
对于格里菲斯而言,驻守在村庄的骑士团军是一个随时可能事发的不确定因素。
在恢复战斗力之前,他需要找一个能够暂时躲避搜捕的地方。警惕又明智的做法。
“克莱斯不敢正面对上鹰之团,只要能突破他的搜查圈就可以一走了之。”格里菲斯提到一个名字,似乎是骑士团的团长。
莉莉忽然感到局势很不乐观。由于村子里从没有活祭品擅自抗命出走的先例,她倒是没有被村子严加看守。
可是仅仅想办法帮助格里菲斯从骑士团的巡逻范围突围都足以难倒此时的她了。
尤其是假如她真的胆敢离开,村子里的人会放任她这么做吗?
事情暂时一筹莫展,莉莉安娜只能静等一个机会。
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格里菲斯可以安心养伤。老约翰从那天晚上就没再见过人影,估计又出了一趟远门。每当他出远门时就会换上那双防雨的鹿皮靴。
莉莉知道他隔三差五会到附近的镇子赚些零钱,要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至于茱莉亚,她除了喝药的时间基本卧床不起,她们家中也鲜有访客。这也是为什么莉莉敢私藏格里菲斯在家。
有那么一瞬间,莉莉安娜突兀地觉得他们的行为竟有种难以言明的刺激。
转眼过了几天,老约翰依然没有回来。格里菲斯的身体日益好转,和莉莉安娜聊天的时间增多了。
那名英俊的青年和所有冒险故事的主角一样,具有着丰富的奇幻经历;此外他又总是在言谈举止间不经意地展露出开阔的眼界与冷静的头脑,令莉莉暗暗心惊。
这种让人油然起敬的气质,莫非是里战斗番罕见的智商流设定主人公吗……不愧是以“神作”闻名的《剑风传奇》,就是不同寻常。
二人谈起外面的世界,聊到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事和平民的困苦。格里菲斯耐心讲述着各个城堡的归属、权力分化。
其实莉莉安娜在借用聊天的机会旁敲侧击套他的话,格里菲斯当然感觉到了。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眯着眼睛微笑,柔和地欣赏着面前这位狡黠的小姑娘,并由衷地对她表示:“这些趣事能够换取你的兴趣是它们的荣幸。”
这话说得不假。如果只凭一点儿情报就能让她如此依赖于他,格里菲斯乐意之至。
他还以为自己要付出些更为稀缺的、货真价实的代价才能说服这样一位谨慎的姑娘放弃安稳的生活,投入刀口舔血的阵营。
格里菲斯在心中准备好了交换的筹码,外在的以及内在的,如有必要的话他并不介意如此。
没想到他的运气太好了,就像漫无目的地散步,却在道路两旁发现了珍宝一样欣喜。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完成他的雇主交给他的委托,就可以带着他的宝藏全胜而归……
莉莉安娜不知道格里菲斯在想什么,她绞尽脑汁地寻找带他离开的办法。
村子里时不时会遇到零散的雇佣兵,有不少还可能对悬赏跃跃欲试,格里菲斯不能贸然行动。
村庄的地形也十分封闭,两面都被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环绕,另一侧则是悬崖峭壁,仰头可以望到山顶郁郁葱葱的树林。
河水从山上盘旋而下,落差很大,流速湍急,感觉跳进去就能随机找块有个性的礁石一头撞死了。
说起来格里菲斯似乎就是顺水漂流到村子附近爬上岸,又趁夜色混入她家的。
主角光环庇护的剧情绝非一般人所能效法,莉莉没把握重走那条水路,觉得还是要另想办法。
村庄的出口,也可以看作是入口,通往附近的镇子,而后镇子又四通八达连通更多的地方。
因为护送法王厅牧师的任务,骑士团的军队暂时驻扎在出口,守卫算不上森严。
最让莉莉安娜动心的是他们的战马,那些肌肉健硕、能跑善战的四条腿的家伙,委实是出家旅行、远走高飞的不二之选。
莉莉计划偷一匹战马,和格里菲斯冲出追捕权,去鹰之团。
她相信以漫画主角哥的马术水准,不至于多带一个人就感到吃力——否则他将来怎么表演带着女主狂奔呢?莉莉可是看过一些这部动漫的混剪视频的。
不过偷马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莉莉之所以会想到这条路,还是因为她在一天下午偶然听见骑士团的士兵在路上聊天。
“我受够这活计了,克莱斯就是个对着教会摇尾巴的蠢货,派爷们几个到这处偏僻地方就为了保护一个法王厅的男宠……”
“嘘,别瞎说八道的。”
“我说得有什么错?你敢打赌他这样积极地调遣人手,没有献殷勤的心思在吗?克莱斯想升官发财很久了,他卡在现在的位置不上不下。”
士兵朝地上重重吐了口痰,抱怨着:“而且这儿的马厩太简陋了,也没有帮手。你想想我们从前什么时候需要干过驯马的活儿?那是交给杂役的事情。老子每天晚上一闭眼,被窝里都是马粪的味道。”
“实在不行就雇一个临时的杂役吧,给他些钱,还能向上面多报点儿。反正是教会的经费……”
莉莉成为清扫马粪的杂役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一大早,她就欢快地拿着扫帚踏入马厩,积极开朗地和每一匹马儿以及满天乱飞的苍蝇问好。
“你们成员还真多啊。”莉莉以一种流连的姿态抚摸着进门处的围栏里那一匹漂亮的白马,她听士兵们喊它雪松。
这应当是骑士们最好的战马,莉莉一眼就相中了它。
洁白的马鬃闪耀着健康的光泽,而且一眼看上去就和格里菲斯极其相衬。
不知为什么,莉莉觉得他就该拥有一匹威风凛凛的坐骑。
她清理完马厩,给所有石槽里添了水和草料,又花费了半个钟的时间和雪松说话,试图跟它搞好关系。
她勤勤恳恳地干了两天,在第三天遇到了一个小伙子。
他不是士兵雇佣的帮手,但住在村子里,又是村长的儿子,能够自由出入大多数场所。莉莉和他没什么交集。
平时路过碰面,她就和这个名叫西蒙的小伙子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所以莉莉想不明白,西蒙为什么突然跑到骑士团的马厩,和她套起近乎。
他主动和她并排同行,借机帮她提饮马的水桶。
那个水桶她提前做过手脚,涂过她洗发用的花瓣汁液。
莉莉试着通过气味让雪松更加熟悉自己,以便后续悄无声息地牵走它。
但他就那样刚好地选择在今天过来,精准无误地握住了特质的水桶。难道说,他察觉了什么端倪?她的意图太浅显、演技太差劲了?她被识破了?
莉莉的心机警地提了起来,不安之余,还有种原形毕露的挫败感。
她的挫败感在小伙子吞吞吐吐说话的刹那荡然无存。
“莉莉……你,你最近总是躲着我,你厌烦我了吗?我不是故意和汤姆森说那些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会传到老约翰耳朵里。”
就像挨了当头一棒,莉莉的脑袋开了个洞,框框往外冒出灵感,以及通天的血柱。
她想通了,迅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明白西蒙好像是看上原来的莉莉安娜了。
不过疑似追求者的迹象并没有让莉莉放松警惕,她并不知道原来的莉莉与西蒙的相处方式和亲近程度。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头,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爸爸他很生气。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说着她伸手拿回小伙子手里的水桶,动作缓慢而坚定。
西蒙的贴心的确很多余,还有可能暴露她的目的。莉莉安娜不打算多一条额外的风险,决心与他划清界限。
西蒙的面色僵了一下,脚步猛地顿住。羞恼总是与怒意相伴而来,过多的情绪撑满他的胸膛,使脖子上的血管慢慢凸起。
他站在原地盯着莉莉瞧了一会儿,冷笑一声:“你这么相信约翰?他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莉莉很想点头称是,又担心这个表现会使她穿帮,只能默不作声地看地面。“他是我爸爸。”
“是吗?”西蒙像是卸下了什么伪装,忽而变得轻松了,语气里透出幸灾乐祸的恶意,“他好像不这么认为……莉莉,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会登上那张‘名单’吗?”
[墨镜]感觉大家可能很想看格里菲斯和莉莉缠缠绵绵走天涯,前面的铺垫有点太多了,忐忑。
不过新手村这段剧情很重要,铺垫没法再砍了[爆哭]只能说不会一直慢节奏下去,拖到小boss战会爆发(?)算是低开然后上升的节奏吧,我也没底其实……啊啊,我写得好一般啊[爆哭]
格里菲斯的粮太少了,到底哪里能看到更多的文啊。
受不了了,就算是冷门也该有个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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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意外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