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唤也看了过来,嘴里咀嚼的动作顿时僵住,忙的站起身道:“稍等我去取干净的帕子来。”
看着陈启唤离去的背影,沈稚鱼小嘴一瘪,泪眼汪汪的看向姜澜渡:“对不起,澜渡哥哥。”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噼里啪啦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的落下。
沈稚鱼觉得自己这一招先发制人实在是妙,饶是小反派再怎么生气,看见她这一副惨样也该消了大半吧?
“我帮你弄掉。”沈稚鱼正准备徒手拾起那一颗蜜桔,但因为适才烤好拿出来的缘故,她的指尖才碰上,便被烫的收回手。
姜澜渡见她抱着手猛吹,这副滑稽的模样倒是叫他心口那股无名的火瞬间熄灭。
“无碍。”
他终于是开了口。
听姜澜渡嗓音与寻常无异,沈稚鱼这才松了口气,但也是真的愧疚,这会儿不装了,反倒不敢看他,硬撑着烫把蜜桔捡起来,二话不说的便要塞进嘴里吃掉。
蜜桔还没碰到唇,便有一只白皙的手横插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蜜桔,毫不留情的放在一旁的炉子上。
沈稚鱼嘴都已经张开了,但还是没吃上,有些奇怪的看着姜澜渡:“怎么了?”
姜澜渡面不改色道:“脏。”
沈稚鱼以为他是觉得掉在了他的衣裳上有些脏,立刻摇摇头:“没事,不脏的。”
可姜澜渡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拧着眉,嫌恶的意思摆在脸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稚鱼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两只小手,她恍然大悟了姜澜渡方才那眼神的深意,有些不自然的把手藏在身后。
“我娘说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妈妈说过的杀伤力不亚于我奶奶说过、我外婆说过,新世纪的人们总是对这种说过前面冠上个名词的说话深信不疑。
沈稚鱼原模原样搬弄过来,也觉得威信力十足。
“嗯。”姜澜渡低低的应了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他今日身着的虽是一件深色衣裳,但因为蜜桔外头有橙黄色的汁水渗出来,沾在他衣裳上的那一片颜色要较之边上的更深更鲜艳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稚鱼把头埋的更深了,炉子火上烤的那蜜桔转的更起劲。
因为沈稚鱼下定决心要烤出一个最甜最好吃的蜜桔给姜澜渡。
“澜渡哥哥我偷偷告诉你。”沈稚鱼边烤边说。
姜澜渡看着她认真烤果子的模样,微微侧身:“什么?”
沈稚鱼警惕的环顾四周,见陈启唤还没有回来,这才道:“其实方才我烤出来的第一个才是最不好吃的。”
姜澜渡不解:“何出此言?”
沈稚鱼道:“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烤过了,上次烤的时候我还是高......我还不会说话呢,过去这个么长时日,早便生疏了,所以第一串是练练手的,这后面的,一定比第一串要好吃、”说着,她的嗓音细弱蚊蝇,“我方才本就不想把第一串给你,只是意思意思。”
少女天真明媚,说话间唇边还有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姜澜渡摸不透她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起码她没有在心底和她身上的那个精怪草拟。
007不屑的冷哼:【她就是没想给你,还编出那么一大堆理由,也不知道到底累不累。】
姜澜渡:......你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可否?
007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它的宿主回应,天知道它以为自己连接的是个哑巴宿主呢。
007:【沈稚鱼分明打的就不是什么好主意,宿主你不会已经被她骗了吧?】
姜澜渡:......
他沉默着没有回话。
007已经习惯了,没趣的闭上嘴。
沈稚鱼怕他不信,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往自己这侧轻轻拽了过来,附耳过去道:“其实刚刚那个不好吃,但是启唤哥哥骗人的,我待会儿烤个好吃的给他,你便知道了,这很好看出来的。”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侧,像是秋日里的一道暖阳,从耳缝钻进去,席卷全身。
姜澜渡避开了她的触碰,没听到她的心声,暂且半信半疑她的话:“当真?”
沈稚鱼点头,恰巧陈启唤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她朝着姜澜渡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且看着。”
陈启唤取了一方湿帕子过来,递给姜澜渡道:“阶弟弟,快擦一擦。”
姜澜渡接过帕子,但没有先擦拭自己的衣裳,而是沉默不语的拉过沈稚鱼的手,将她短小的五指包裹在帕子里,湿帕浸的是热水,并不冰凉。他仔仔细细的擦过她手上黑炭留下的印子,待她的手重新恢复白嫩后,这才松开。
沈稚鱼张了张五指,看着自己崭新的一双手,忍不住咋舌。
她先前怎么没有发现姜澜渡心思那么细腻呢?
姜澜渡转而擦拭自己的衣裳,不过那块地方早已干涸了,现下擦只能抹去一点点黄色的印记,但渗在衣裳里的已经擦不掉了。
他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眼底的厌恶更加浓重。
姜澜渡收起帕子,一抬眼便对上沈稚鱼目不转睛的眼神,他愣了愣,下意识歪头表示疑惑。
但沈稚鱼只是冲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沈稚鱼以为姜澜渡拿帕子擦手,是因为他心思细腻,实际不过是他考虑到待会儿沈稚鱼还要用这一双手再烤橘子,然后再递给他。
姜澜渡的确不能接受这双手太脏,所以他就这样做了,也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是不稳妥的。
沈稚鱼抿着唇,将烤好的橘子拿出来,左右各坐着姜澜渡、陈启唤。
介于方才她犯错在先,所以分的时候她特地将看起来烤的更好的那一串给了姜澜渡,“澜渡哥哥,你尝尝看。”
姜澜渡没有再拒绝,结果烤蜜桔,他先是等冷了会儿,这才低头咬下一口。
蜜桔甜腻腻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微微皱眉,却还是咀嚼着吞咽下去。
这蜜桔实在是有些过分甜了。
沈稚鱼盯着他,期待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姜澜渡微微颔首:“尚可。”
沈稚鱼得到虽然算不上夸赞的夸赞,眉眼间抑制不住的欢喜,她赶忙将另一串递给陈启唤:“启唤哥哥,你尝尝这一串,我保证一定比方才那一串还要甜上百倍,香上千倍。”
陈启唤摇摇头道:“这串你先吃,我再烤一串便是。”
沈稚鱼钻心烤着蜜桔,烤完到处分,自己却是一口都没吃,陈启唤自是看在眼里,叫她自己吃上一口先。
沈稚鱼摇摇头,将手中的竹筷伸到他唇边,蜜桔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唇,示意他张开嘴吃。
陈启唤拿她没有法子,就着她的手咬了一瓣,细细品尝后道:“的确美味,香甜无比,但还是不比第一串好吃。”
他这话说得实在和沈稚鱼心里的语气有悖,反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凑上前好奇的问:“为何这般说?”
陈启唤又咬下一瓣蜜桔,把手里的空竹筷放在一边,笑着道:“因为第一串是沈妹妹烤的第一串,第一永远都是第一,接下来的第二、第三都比不上。”
陈启唤本意是夸沈稚鱼,但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落到旁人的耳朵里,好像是在讥讽后边都排不上位份。
姜澜渡倏地捏紧了手中竹筷,饶有意味的盯着陈启唤,依然在细细品味他方才的那番话。
什么第一、第二,他并不在乎,但陈启唤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碍眼。
定然是因为上辈子陈启唤并非是个良善人,他对他的怨念未消。
只听啪嗒一声,姜澜渡手中的竹筷裂成了两半。
沈稚鱼脑海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置信的说:“我明明记得我没有烤的很久,怎么还是烤断了。”
陈启唤毫不在乎道:“无碍,不过是几只竹筷,其实我也做得来。”
沈稚鱼立刻被勾的注意,好奇的问他:“启唤哥哥,你会做竹筷子?”
“不止。”陈启唤不以为意道,“我还会编竹蜻蜓、竹蚂蚱,明日我给你编个竹兔子如何?”
“好啊好啊!”
沈稚鱼先前倒是没发现,像陈启唤这般古板的人居然还会这么多玩的玩意儿,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好奇。
“明日你早些起,我们后院竹林见!”陈启唤道。
沈稚鱼管他三七二十一便应下了。
姜澜渡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是个局外人。
他没有‘争宠’的心思,也没有兴趣参与他们这种幼稚的谈话。不过陈启唤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他也该从明日开始恢复上辈子的操练,眼下的这具身子实在太羸弱,这才会处处限制于人。
不过不等他细想,沈稚鱼便又凑了过来,“澜渡哥哥,你会编竹兔子嘛?”
看着她那一双透彻的眸子,姜澜渡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沈稚鱼已然像只脱缰的野马,朝着陈启唤不断的述说自己有多开心,又有多么期待明日。
陈启唤向来是个软性子,沈稚鱼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一点主见也没有,应着时还一定要添上一句‘沈妹妹说的都是’又或者是‘都听妹妹的’。
姜澜渡极其恶劣的想,他这一口接着一口的妹妹唤着,若是有朝一日知道沈稚鱼是只上千上万岁的精怪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
姜澜渡坐在床头借着烛火又温习了会兵书,见烛火燃的差不多,便想下榻掐断灯芯歇息。
剪子才握在手里,便又听见了窗台那处的动静。
他毫不意外沈稚鱼又出现在这里。
沈稚鱼似乎是害怕他跑了,无时无刻都要将他看住,不过这也随了姜澜渡的愿,他也想随时随刻监视沈稚鱼,他便也默许了沈稚鱼这种行为。
沈稚鱼正在姜澜渡门口徘徊,苦思冥想该用什么借口进到姜澜渡房间里。
正当她没有头绪时,面前的屋门被人打开。
少年身着黑色寝衣站着,宽大的寝衣身子纤瘦无肉。
“站在门口做什么?”姜澜渡问。
沈稚鱼两只手纠缠在一起,“我想和哥哥睡。”
姜澜渡沉默的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展颜笑道:“又怕了?”
“怕。”沈稚鱼一贯会顺势而下,既然姜澜渡给了这个梯子,那不爬的才是傻子。
姜澜渡侧过身子:“进来吧。”
沈稚鱼笑嘻嘻的跟在他后边,一路跟着进了里屋没停,直到看见熟悉的屏风才停下。她十分识趣的指着屏风旁侧的那个小榻:“我就睡这里喽。”
她昨日睡得就是这,也算是宾至如归了。
姜澜渡却回头看来,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沈稚鱼不明所以的跟着过去,等到走到他的床边,她才明白姜澜渡是什么意思,登时被吓得合不拢嘴:“澜渡哥哥?”
姜澜渡倒是十分镇定:“你和我一起睡床吧。”
这话如果是放在两个成年人的耳朵里的确充满着歧义,但对于沈稚鱼而言却稀疏平常,淡定的还能接受。
因为她知道,说话的人虽然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但说到底也不过才八岁,还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好啊。”沈稚鱼很快接受他的话,在姜澜渡的注视下往床榻里边钻,“我睡里头可以吗,哥哥?”
这回儿轮到姜澜渡无言以对。
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沈稚鱼反应,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到这么淡然自若。
看来此女子脸皮的确是厚。
沈稚鱼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自己滚到床里边盖着被子躺好。养反派和养崽子是同理,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养,没有接触,她就制造接触。
其实沈稚鱼半夜找姜澜渡睡觉,还有一个原因。
晚上是人情感最为敏感的时候,如果想要打入小反派的内心世界,这个时间段绝对是优选择。
事已至此,姜澜渡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他也跟着上床,躺在了沿边位置,与沈稚鱼的位置中间隔出了一个楚河汉界。
沈稚鱼嘴角抽了抽,假装没看到他的别扭,耐着性子又往他那头挪了挪。
她一动,姜澜渡便皱着眉连呼吸也停下来,整个人僵硬的如同一棵木头。
沈稚鱼不信邪的又动了下,姜澜渡肉眼可见往边上又挪了下。
这下沈稚鱼不敢再动了,生怕姜澜渡挪着给自己滚到床底下去。
“澜渡哥哥,你睡着了吗?”
他才掐断灯芯,屋内还留有火烛噼啪的声响。
但姜澜渡没应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但沈稚鱼知道,他并未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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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