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寄生雏鸟经过喂食后乖顺得像被驯化了的家宠,暗自窥探着眼前的喂食者,瞳孔不断地放大缩小,喉咙里发出咕噜怪响。
杰出的女性五星研究员投来锐利的视线,一脸不好糊弄:“你准备怎么做?”
“姜姐,你听说过熬鹰吗?”
熬鹰是古代游牧民族驯化野生鹰隼的传统方法,目的是消磨其野性,使其服从人类指令用于狩猎。其核心是通过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压迫迫使猛禽屈服。
姜时汾垂眼沉思,片刻后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二星研究员的注意力从姜时汾转移到了白屿身上,平静的眼眸中藏这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审视。
饱腹感让寄生雏鸟消减了许多攻击性,白屿满意地抚摸着非正常猛禽鬓边的耳羽,细致又轻柔地梳理撞乱的羽毛,一双绿眼睛清透得好像有魔力,带着无限包容与慈悲,波澜不惊注视那双宛如嗜血的暗红兽瞳。
“乖孩子。”
二星研究员和实验员露出一副见鬼了的神情。
很快二人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寄生雏鸟张嘴咬住了白屿的手,几乎是瞬间就见了血。
二星研究员想上前,却被姜时汾拦住,只见她冷淡的双眸,他只好作罢。
黑发绿眼的年轻研究员却不闪不避,任由寄生雏鸟咬着,淡定得仿佛是主动把手送进后者口中。
他温和的面容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改变,似乎对他的“乖孩子”的叛逆没有一点恼怒,只是默不作声、干脆利落地卸了它的一只翅膀。
桀骜的猛兽纵使没有松开牙关,也还是散了些劲道。
当白屿伸向另一只翅膀时,寄生雏鸟终于收回了尖牙。
顿了一秒,寄生雏鸟耷拉着的一只毛茸茸的翅膀还是有了伴。
没有理会尖利的啸鸣,白屿点着二星研究员,“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二星研究员点点头,走上前来,“需要我为您包扎吗?”
“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白屿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舟山,博士。”
“舟山,不要动。”白屿滴着血的手触碰了一下孟舟山额前的碎发,然后从袋子里取出剩下的一块肉,像之前喂寄生雏鸟那样,只不过这次喂给了其他人。
而刚才还饱食一顿的雏鸟,现在只能吊着两只翅膀,看着其他雏鸟美美享受免费午餐。
异种喉咙里一直持续不断的响声突然变得很低,喘息声缓慢而沉重。
孟舟山马上意识到他们在为寄生雏鸟表演,异种的视线让人倍感压力,但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那双满是诡异温柔的清透绿眼。
而喂食这种亲密的举动由今天才见到的人来做也让他倍感尴尬,成为视线交汇点,他手心里不断冒汗,几乎要被自己呛到。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不觉追着那抹绿色,像被催眠,奇迹的平静下来,入迷般与白屿对视。
白屿余光里注意着寄生雏鸟,觉得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抬手夸奖似的摸了一下二星研究员俊秀的脸,全然不顾手下人染上了点红的耳朵,继续用那种低低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乖孩子。”
孟舟山触电一般惊醒,有点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像之前那样用骨刀将肉送进寄生雏鸟口中,白屿转过身来,注视着危险的兽瞳,直接用手抵着非人类生物的唇,将肉一点点推进去。
两方交汇的眼神里好像能嗅到无声的硝烟。
白屿的手指感到一阵湿意,随后肉被叼走,而留在原地的手指完完整整,依旧修长白皙。
如果寄生雏鸟再长大一点,白屿可就不敢这么赌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受伤最多就是像被小猫小狗咬一口,要是能一直这么弱就好了,多可爱。
黑发绿眼的研究员扬眉看了眼手上晶亮的液体,再次擦回寄生雏鸟身上,只不过看起来像是他又在摸别人的脸,然后习惯性地道乖孩子。
孟舟山用一种“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的目光看向姜时汾求证,姜时汾一副无所谓样子耸肩,一点没避着人点评:“四星以上研究员大多都是怪胎,被收容物影响久了能正常到哪里去。”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舔一下嘴唇能被自己毒死。
白屿在一边笑意盎然地想,那刚穿来的自己就是天生怪胎。
他喜欢怪胎,特别是能为他所用的怪胎。
把两只翅膀复位后,看着白屿在寄生雏鸟脖子上系绳的几人面部表情终于彻底崩坏,一个个脸上写着“这对吗”几字。
姜时汾:“夹带私货?”
白屿:“……其实并没有。”好吧可能有点他的恶趣味。
“这样不像一只已经被消磨了野性的家犬吗?”
“你止一下手上的血会更有说服力。”
孟舟山作为两位五星研究员的直系下属,已经自觉开始处理白屿的伤口。
点点血迹滴落地面,如梅花一般绽开,在黑暗处悄无声息渗入木质地板。
迪格……去了哪里?
要是还在,白屿的血绝不会就这么落在地上,甚至根本不会受伤。
貌似这位强大的收容物已经找到了领域中心,还遇到了点麻烦。
看来他要短暂失去一个强大的保镖了。
左右主角总不会有事,白屿手指敲了敲下巴,还是决定先推动这边进展。
交换过物资储备、异常情况,几人沉默地将目光一致放在寄生雏鸟身上。
“嘿,我叫杜克,你想好怎么应付鸟妈妈了吗白博士?”实验员貌似对白屿多了几分信任,主动询问。
鸟妈妈,不如说是规则的具现,她遵循规则并捍卫规则,而规则需要的是雏鸟们的存活,其他的小心应对即可。
但是白屿环顾一圈众人,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没想好。”
闻言杜克的唇瓣白了几分。
“那应付成长了的寄生雏鸟,你有几成把握?”杜克的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白屿脖子上的D382。
“这个吗……”白屿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
眼见杜克的面色越加苍白,快要恼时。
“你不是说……”
“我相信白博士。”孟舟山突然出声,对白屿微笑道。
白屿笑开来,“好了,不逗你了。”
杜克错愕地来回看二人,“逗我?!”
黑发绿眸的研究员垂下眼睑摸着D382骨头上的裂缝。
「末路者的傲骨」,道具类收容物D382的别称。
穷途末路者最为疯狂,一无所有者无所顾忌,这种疯子坚持的东西最为可怖,就是这股执念造就了D382这个超自然物,它以疯子的信仰为食,而白屿恰好就能给D382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源泉。
D382的能力为震慑,它能将那种疯狂的傲骨、压迫性的执念放大并具象化,发送出一种的强烈磁波干扰特定对象。
如果运用得当它甚至可以针对非实质概念,在白屿手里它的能力堪称无往不利。
之前两次使用透支了它的能量,蛛网般的裂痕布满白骨,而现在……
孟舟山的手指倏然攥紧。他看见白屿颈间白骨项链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幽光,那些蛛网状的裂痕正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弥合。青年研究员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张——这与实验记录中"一次性防御道具"的描述截然不同。
此刻白屿身上突然显露出一种气场来,那是一股迎面劈来的危机感,使神经系统瞬间拉满警报,肌肉紧绷牙齿咯吱作响。
后颈的冷汗凝成一条冰凉的蛇,贴着脊椎缓缓游走,鳞片刮过毛孔的触感让每一根汗毛倒竖,像受惊的芦苇在风中簌簌发抖。
白屿扫视过发着抖无法与他对视的几人,起身在寄生雏鸟身旁踱步,欣赏着非人类生物的恐惧,然后解开了束缚它的布条。
在之前白屿和孟舟山的表演里,寄生雏鸟已经认识到怎样的行为能取悦到他,怎样的行为才能保全自己并获得利益。
生物本能即是趋利避害。
凶猛的鸟兽人变了副样子,之前为鱼肉之时尚敢反咬一口,在手脚自由的情况下却乖乖地任由他摆弄,收束着翅膀不敢抬头。
白屿收回了释放在姜时汾等人身上的震慑,专门针对寄生雏鸟。
扯着异种脖颈上的绳子,拉起它的上半身,绳索深深勒进皮肉,它却没有挣扎,顺着力道靠近白屿,缓慢地、颤抖地伸手去触摸白屿的翅膀,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抚过羽毛。
对于地位较低的个体来说,为高地位者梳理羽毛则是表示顺从和尊重的行为,有助于维持群体内的等级秩序,避免冲突。负责梳理的下位者会表现得较为温顺、小心翼翼,通过这种行为来表达对“首领”的臣服,以换取在群体中的生存空间和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
作为旁观者的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震撼的一幕,切身体会过那恐怖的威压,他们毫不怀疑眼前的真实性。
孟舟山原本蜷缩的身子骤然直起,目光直直射向压力余波收回的方向,镜片后的瞳孔因兴奋剧烈收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D382的正确用法!”
D382的裂痕愈合声在他耳中宛如圣歌,每一道纹路的填补都让他颅内震颤,仿佛窥见了神明的笔触。
孟舟山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死死抠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踉跄着扑到白屿近前,离得太近,他再次被D382影响,艰难靠近的他脖颈青筋暴起,几乎跪倒在白屿面前,但他仍旧执拗地盯着如获新生的D382,嘴里爆出一串癫狂的碎语。
白屿侧头瞥了他一眼。青年研究员此刻完全撕碎了平日无害的假面,白大褂沾满污血和尘垢,却像朝圣者抚摸神迹般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触碰空气中残留的磁场波纹。
“孟研究员,”白屿轻笑一声,绳索缠着寄生雏鸟的咽喉猛地收紧,“虽然只是两成威力,但你靠得太近了。”
孟舟山完全无视警告,“您怎么敢的?怎么敢用自身去献祭收容物?”
除了献祭,孟舟山想不到D382从哪里得到的能量修补自身并发挥能力。在他的观念中,属于另一个维度的异常体拥有更高级的能量体系,用人类小小的身躯喂养收容物可不就是献祭吗?
“这根本不是收容……您在做什么?不对,不对……不是单纯震慑!您在利用寄生体的求生本能反向驯化——天啊,您在用D382逆转自然法则?还是说利用自然法则修改潜意识?那些蠢货居然说这是‘消耗性防御类道具’?他们根本不懂!这是艺术!是暴力与驯服完美平衡的艺术!真该让那些尸位素裹的家伙看看收容物真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