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府,书房。
门哗的一声被打开,秋风灌入,吹动晏冬的袍摆。她端坐梨花木案后,灵力飘荡周身,酝酿将至的风雨。
涂思瑾走了进去,漆黑的眼里都是她的身影,像饥饿的蛊虫,蚕食思念,给他续命。
“今日在朝堂上怎么回事?陛下问你心中所慕之人是谁,为何不说出我的姓名?”
“我在等你开口。”
“为何等我开口?自救是本能,连本能都被吓没了?”
“我没有被吓到。”
“呵。”
“你从大晏府搬到小晏府,就是为了寻一方净土。我们的关系如果被所有人知道,你想要的安宁就会被打扰。”
涂思瑾平静述说。
晏冬眼睫一颤。
她从未对他剖露过这些。
他道:“我不需要世人承认,我最怕你不认。”
“我会不认?我用得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秘辛私事?”
“你没有原谅我,自然不会认我。”
在行动上,他深知自己失当,不该不顾晏冬的不满,在与席跃一门之隔的地方强行拉着她欢爱。
在动机上他认为他绝对正当,面对席跃,他就是如临大敌,他就是嫉妒,嫉妒他曾拥有她的情窦初开,嫉妒他曾让她刻骨铭心以至于在梦里呓语。
他自我审判,供认不讳,给自己施加镣铐。
只待她铡刀降下,他人头落地。
“你说我为什么不原谅你?”
她抛出问句。
他才知这场刑罚不是人头落地,而是五马分尸。她要他做被施刑的马,剖析他自己。
“席跃来时,我不该拉着你欢爱。”
“我是你的战利品?”
涂思瑾愕然:“不是。”
“你为何利用我的身体耀武扬威?”
涂思瑾惶然抬眼。
结界隔绝声音,房屋阻挡视线,席跃即便察觉异常,也不至于看见听见里面发生什么,只当是晏冬不想见他。
此刻,他后知后觉。
他的确深藏炫耀之意。
他和席跃之间,晏冬选择了他。
“对不起。”
“你心怀自卑,面对席跃,才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你完全丧失理智,也不听我的话,只知一味发泄,这和兽类有何两样?”
涂思瑾的一双眼铮铮发亮:“若能把你带入深山老林隐居,我早就就驮着你去了!把你藏起来,谁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你,你也只能看我!”
晏冬怔住,拍案而起:“你不知悔改!”
“我不后悔!随你处置!你杀了我也行。”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我太纵容你了,在床上也是,床下也是,让你越来越放纵自己的**,无法无天!”
“如若没有你,我当和尚也行,我当道士也可,我一身肃杀,一辈子锁住自己的**,伪装成人模人样,你说的没错,我是衣冠禽兽,你早就知道我是!为何现在才厌弃我?”
晏冬觉得累极。
“这么说,你是想离开了?你从一开始就说想离开。”
“我不想!”
“那么你说出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指责我拉你堕入**的深渊?”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我以前藏得太好,让你觉得我人畜无害,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可能消减对你的占有欲,我只会越来越舍不得你,越来越想独占你,越来越忌惮席跃靠近你!”
“你……混蛋!”
席跃都没他混!
涂思瑾笑着看向她:“你在心里比较我和席跃,对吗?你觉得选错了人?你后悔了?你后悔不该选我,应该选他,对不对?你觉得我比他更无耻,更居心不良,更混蛋!对吗?”
晏冬怀疑他有读心术,是不是灵力又在他体内增长,让他爆发出了什么怪异招数?
“你倒打一耙的本事我今日算是领教了,涂思瑾,你越来越面目全非了。”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为了占有你,我还会暴露更多丑陋怪异的一面。但你不用担心,我就算变成怪物,我也愿意引颈就戮,被你杀死。我的命在你手上,你随时要,我随时给。”
晏冬捏紧拳头,指尖掐入掌心。
她哪是养了一只金丝雀,她分明是养了一条毒蛇!缠得她快要窒息。
“你走吧。离开这里。”
“我不走。”
“我不要你了,你走!”
“我不走!”他疾步走到她面前,拿起桌案上的笔墨,洋洋洒洒,当即写出一篇婚契,骈散相宜,文采斐然。
“你说过,与我拟婚契,不管你与不与我成婚,不管你呈交礼部与否,这份婚契,你不能食言。”
晏冬真恨不能一掌将他打死,她下不去这个手,狠不下这个心。
她恨自己心软。
他凭什么?
凭什么与她叫嚣?凭什么爬到她头上做她的主?
她将墨痕未干的婚契撕毁,他又写了一封,她再撕,他再写……狂风乱起,碎纸如雪。
他一边流泪,一边写,他把自己逼至绝境,袒露所有罪恶,妄图赌一赌,他的真面目,她会喜欢吗?她会宽宥吗?会过来抱一抱他,吻他吗?
都是他的奢想。
晏冬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