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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露春秋 第29章 作战会议

作者:Pythagozilla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7 12:04:44 来源:文学城

众人听罢祁韫所述,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凝神沉思。祁韫转而问承涟:“哥哥以为,这谷廷岳是否可堪信任?”

承涟略作沉吟:“可信六分。”忽而展颜一笑:“然用之成事,却有七成以上把握。”

他性情持重,不说跟承淙比,就是较之祁韫也更为审慎,对风险尤为敏锐。能得他五分首肯之事,其实已大有可为。祁韫点头说:“我也这么想。唯一顾虑,便是他终究与王党有关。朝堂之上,党同伐异,知遇之恩最易掣肘,恐生变数。”

“当今天下,非梁、王、江党者寥寥,能不为其所制者更是凤毛麟角。”承涟从容执盏,眉宇间自有一番洞明世事的清朗气度,“若因党派之见而弃之不用,则天下再无可用之人。”

祁韫在承涟处印证了自己所想,当即分派事务。她对承淙道:“哥,明日你与流昭赴苍南县,不拘用什么法子,务必要让当地最大富户褚家倾家荡产,越快越好。”

承淙不问缘由,大大咧咧说:“好啊!”流昭却叫道:“等等等等等,没个前因后果的啊?什么叫要褚家倾家荡产啊?”

“就是逼垮他们啊!”承淙笑嘻嘻地说,“欠下巨债,赌钱大亏,买树梢失利,做买卖翻船,总之银子周转不过来就行了嘛!”

除了祁韫、承涟深知他为人,大家都愣住了。流昭瞠目结舌:这就是古代的高端商战吗?

“不,老板你反正得把事情先跟我说清楚,不能让我稀里糊涂干活。”流昭仍坚持。

祁韫这才解释,她与谷廷岳商议半日,切断汪贵在苍南县的钱粮供应是第一步,而这正是褚家依附汪贵后数年间发家致富的缘由。流昭一听就懂了:哦,弄掉汪贵的白手套呗!立刻笑嘻嘻答应。

这几日承淙和流昭很玩得到一路去,祁韫都看在眼里,而承淙大胆,流昭缜密,何况承淙一桩买卖涉及二三十万两银子是常态,以祁家的财力,对这褚家一力降十会都绰绰有余。他俩出马,这一头的事情便不需要祁韫再分心过问了。

“第二件。”她向着沈陵、承涟和云栊说,“无棱,温州府还需你周旋,承涟哥哥与云栊从旁协助。我已答应谷廷岳帮他筹粮筹饷,具体数额在这封信里。”

她将信交给承涟,续道:“这钱粮进来不会容易,温州府定要百般刁难。若无府衙出具欠条,印信为凭,我们祁家的钱粮也不会白借,做亏本买卖。哥哥深谙此道,我就不多言了。”

承涟微笑颔首:“省得。”

云栊皱眉道:“东家,你本人做什么?”

祁韫神秘一笑:“我另有事做,暂且不便明言。”

众人谈说到这时分,明日又要开始忙大事,皆说要回房睡了。祁韫却将承涟叫住,约他两刻钟后在她房间密谈。

承涟推门而入时,正见祁韫将刚写好的信封口,桌上还摆着一个素面银盒。不待她开口,承涟便蹙眉道:“瞒着大家不说,你定要单独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吧。”

祁韫本就不欲瞒他,淡笑道:“我们兵分三路,淙哥走商路,无棱走官场,剩下这剿匪之事,自然该我去办。虽有些风险,但有谷大人在背后策应,应当无碍。”

她抚了抚那小巧的银盒,递出第一封信:“明日我便动身。若十日内杳无音信,烦请哥哥将此信转交温州卫参将韩溍。”顿了顿,补充道:“此人虽为章晦麾下,实则已被谷大人暗中收服。韩参将自会将信转呈谷大人,届时大人必知如何处置。”

承涟不动声色接过信,捏在手里,眉却越发紧了:“还有呢?”

“若我三十日后仍无消息……”祁韫缓缓说着,将第二封信和银匣一起递给承涟,“请哥哥依信中所示,将匣寄出。切记,此匣万勿开启。”

这银匣之中,正是瑟若亲授的青鸾司密令。此行凶险,随身携带恐生祸端,故而留下。匣底还压着一封留给瑟若的绝笔——若一月未归,祁韫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见承涟皱眉不语,祁韫又向他一揖,说:“若我有失,温州事便拜托哥哥做主。效忠殿下是我一人之志,与祁家无涉,更不该牵连无棱他们的性命。届时你们不必拘泥约定,当以保全自身为上。”

承涟难得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是因心疼而不悦,却从不会说祁韫什么,最终还是淡淡点头,把东西收好就走,只是始终不回答她,竟是罕见地生气了。

次日天未破晓,四下仍是昏昧。祁韫早早理好行装,步履轻悄地下楼,本不欲惊扰任何人。却在穿过院中时,发现紫藤架下坐着一人。

紫藤新绽,花未繁盛,只些许藤叶缠绕枝桠,垂下点点淡紫,零星落在他肩上。晨光未明,雾气轻笼,承涟的身影如墨写般静坐其中,仿若整夜未眠。

他转头望见她,缓缓起身,只叹一句:“你交代的,我自会替你办妥。”

隔了半晌,他又轻声道:“三月里你回京,只说是探望伯父,若他身子好转,说不定三五月便回江南。父亲那时便劝你留下,若不好启齿,他来替你开口。”

他望着她,声音仿佛被这夏夜清寒濡湿:“辉山……若你想回来,我们在家等你。”这是最温柔也最深切的挽留。

祁韫一时立住,心中酸涩难言,眼角不由泛起湿意。她也明白,论才智与她不相上下的承涟,正在以温情系住她,试图最后一次劝她不要送死。

但瑟若的容颜、瑟若的香气在心间反而愈发清晰。祁韫终究只是轻轻一笑,眼底纵有十分不舍,却笃定如初:“你知道我的,从不做无谓之事。”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

“我定会平安回来。”

……………………

六月十二日之期转眼即至,晚宴上却只见沈陵、承涟与云栊三人。章晦举杯四顾,故作关切道:“怎不见承淙公子与那位姑娘?”

沈陵佯装不耐,咂嘴道:“上回席间与几位公子起了龃龉,回去我说了他几句,这犊子竟赌气回金陵去了。”实则双方心照不宣——六月十一清晨,探子亲眼见承淙携流昭登舟北去。

章晦暗自嗤笑年轻人意气用事,面上却堆满歉意:“唉唉,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啊!”

至于祁韫,因她前几次宴席间寡言少语,加之沈陵一行人多势众,章晦等官员竟无人记得还有这号人物。反倒是那起下流纨绔里,有个别馋祁韫皮相的格外留心,涎着脸问:“那个不爱说话、年纪最小的祁小爷呢?”

承涟不悦地皱起眉,沈陵忍住恶心,勉强笑道:“哦,他一向身子弱,不适应海边的地气,病啦,在屋里养着呢。”为了做戏做全套,高福从昨天起每隔几日就会上药铺抓药,还故意把熬剩的药渣子倒在墙根下,正对着那两个偷懒打瞌睡盯梢的眼前。

云栊却笑眯眯地端着酒壶站起来,袅袅走到那下流子背后,突然一把掐住他喉咙迫他仰起头,抬手就把那酒高高地往他嘴里灌,边灌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不该你惦记的——”

她面上带笑,眼中却似淬了毒的寒刃,反而美艳至极,叫人不敢直视:“你、就、别、惦、记。”

那人被呛得满嘴满脸是酒又咽不下去,只好哀哀点头。

若在平时,沈陵定要鼓掌大笑拍案叫绝,此刻却只觉笑意凝在唇边,化作满腹忧思:辉山此去不知行何等险事,这般讳莫如深,只是怕连累了大家……

……………………

承淙与流昭乘着小舟北行,出了温州地界又走了半日才折返,却未走官道水路,而是沿着荒僻支流蜿蜒前行,最终于暮色中隐入藕花深处。

流昭虽是凌晨2点下班在北京走夜路走习惯了的现代女性,对荒郊野外的危险却格外敏感,始终紧绷着神经。承淙却大马金刀地坐在船头用蒲扇扇风,劝她放松些:“自家的船,你怕什么?”

原来这船是温州谦豫堂置下,连船夫都是自家雇的。温州匪患严重,票号生意风险大利润薄,祁家在此只设了两处分号,生意也颇为清淡。

两个掌柜,也就是行业内称“大伙”的——依照祁家的股权经营制,大掌柜都有本店经营股在手——其中姓张的胖子年纪虽轻,做事却更加老道。前番承涟、承淙被困苍南,正是他察觉异常,推演局势后派船在荒野水道接应。当时两位少东家高价雇了只筏子冒险脱身,能在匪窝外见到自家船只,自是喜出望外。

这次入苍南,与上次脱身路径大同小异。入夜后,船夫扶少东家和流昭娘子登岸,说张大伙吩咐,自己便留在此地听候差遣,承淙大方地塞给他五两银子,说用时自会寻他。两人在客栈歇下不提。

别看承淙是锦衣玉食的少爷,这些年走南闯北,荒村野店也住惯了,头沾枕头便酣然入梦。流昭却自实习期出差就习惯了住万豪或希尔顿,虽说偶尔在荒山野岭的项目地只能住板房或县城招待所,也还是不太适应古代的粗陋客栈,翻腾了半夜没怎么睡好。

次日承淙见她沤着两只眼,神情困顿,笑着说:“得,还没上阵杀敌呢,自己先要倒了。你回去睡,不着急。”

流昭却摇摇头,双掌一拍,精神一振,大叫道:“第一次作战会议,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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