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繁露春秋 > 第124章 斩权

繁露春秋 第124章 斩权

作者:Pythagozilla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09:31:22 来源:文学城

大晟仿效前朝,每旬两次重臣朝见,分殿依事听奏。今日难得王敬修请奏,约在申初,瑟若自是将余事都先处理了,独留今日议事的最后半个时辰给这位老臣。

盛夏难熬,对高龄尤其如此,七旬老臣步履迟缓,衣履整齐却难掩颤巍之态,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瑟若连忙命赐座奉茶,王敬修仍礼数周全欲跪,被她强拦下。

瑟若打量他一眼,早听说不久前他病了一场,近十日未到阁理事。其实王敬修素有藏锋之术,装病装昏不过是权谋一计,然今日看他肤色灰白,神思迟滞,确是数日不见,苍老十年,不由心中一紧,便真诚关切几句。

王敬修恭敬谢过,笑道:“老朽年齿已高,耳目昏花,进退多误,日夜惶恐不能佐国,常觉愧对圣明。”

瑟若笑答:“王公不许言‘退’字。大晟此时正倚赖诸贤扶持,若公真弃政事而去,携杖游山,教我往何处寻人?”

言罢,两人便正襟议事,所谈皆是春闱案后续、北方讷罕与博勒图之抚和等要务。王敬修语速迟缓,几句便要稍歇,瑟若也只得屏息听他断续而谈,常常只余蝉声入耳,更觉漫长。

他时而记错人名,时而数字含混,那些曾无所不晓、言辞锋利的旧日光采,此刻都让位于迟缓与模糊。瑟若心中不免衡量:他是真的老了。如此重任,还能再担几年?

王敬修走后,戚宴之也已平复了心情,复归殿下身侧。瑟若一件件交代了大臣面奏遗留之事,忽又道:“日前户部所奏改制后盐官人选名单,取来我看。”

姚宛应声奉上。瑟若目光一扫,眉心微蹙,指尖轻点额角,头侧一跳一跳,疼得愈发剧烈。

这份名单表面看是梁、王二党各退一步,实则王党仍占据原有半壁江山,不独两淮,连长芦、河东、济南、东昌诸盐区也尽入其手,反倒越发攻势凌厉。

相较之下,梁党倒确实给她面子,有所收敛,按春闱案后她划下的“楚河汉界”行事,退去几处要地以示安分。

而江南王家明目张胆欲夺长芦第一要场安陵,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瑟若沉思片刻,戚宴之察言观色,已明白她心意,试探道:“此行北地,殿下可有指示带与祁特使?”如今祁韫以盐改特使之职出使在外,确已重入青鸾司编制,地位殊重。

不料殿下摇头说:“无话。你也按兵不动。”说罢将名单还给姚宛,语气森冷:“告诉户部,除长芦盐政主官外,其余依奏照用。”

戚宴之心头一紧:殿下之言不动声色,实则雷霆已至。先予后取,正是她一贯手段。春闱案后仍不知收敛,王党已在死路上越走越远了。

这一月,瑟若与林璠姐弟二人事务繁冗,分头而行,说来共进晚膳,竟是月中头一遭。

席间言笑晏晏,说了几桩趣事,瑟若看林璠神采奕奕、形貌健壮、聪慧明朗,一时心安神定,唇边也多了笑意。

林璠却听棠奴说姐姐头风又犯,心中不忍,便主动问:“皇姐寻我何事?不若早些说罢,好歇一歇,万事暂放一边便是。”

瑟若见二人确实都已饭毕,命撤去膳食、左右退去,姐弟至内室详谈。

“这几月奂儿处事沉着,思虑也细了许多,姐姐心中欢喜得很。”瑟若先笑着夸赞一句,随即神情淡了下来,“只是始终我教你的,都是仁义、阳谋、正道,今晚我所要教你的,却是截然相反,是为斩权诛心、阴谋小道。”

林璠闻言,神色一肃,正襟危坐,示意听训。

“我所欲斩者,戚宴之。”瑟若语气平静,落字如石,林璠却失声道:“怎会是戚令?”

瑟若一笑,神情中竟有些怜悯:“因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且太多。”

“人原有七情六欲,无可厚非,为君者应或堵或疏,因势利导,而非寄希望于臣下个个都无私心杂念。人心芜杂正如一园草木,只可修剪,无法断根。”

林璠点头:“这个我懂。戚令是贪权,还是贪财?我观她素来清简勤慎,就算稍有私取,也不为过吧。”

“不该有的心思,是对我。”换作一般女子,自是难以向兄弟启齿,瑟若却是说得郑重冷静,见林璠皱眉仍不解,只好补一句:“奂儿可理解为……近乎男女之情。”

即使林璠天纵英明,这也实在超出了十岁孩子的理解范围,僵硬地在榻上坐了半晌,竟也只能“哦”一声,反倒把小脸憋红。

他当然还不知道祁韫的真相,此事青鸾司内只有戚宴之和姚宛知晓,瑟若早已下严密封口令,当日查过祁韫根底的暗桩也明白规矩。因此,戚宴之的“异状”对一个孩子来说,冲击太大,可林璠从来不是普通孩子,他是天子。

他自幼便习读史书、耳濡政务,知纲常固有其序,世情却往往乖张非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可父子反目、君臣相残,史不绝书。至于男风、对食之事,更在宫闱内外屡有耳闻。

想得深些,不过是情之一端,与忠奸无涉。瑟若早已教他对人之德与才、公与私要分开而论,臣属之私,如无必要,不去过多窥探干预。戚令忠心是真,能干更是真,旁的又有什么要紧。

他这才一点头,也镇定道:“皇姐打算如何处置?”

瑟若欣慰地笑了,吐出的内容却冰冷如霜:“安抚其心,缓削其权。我会开诚布公与她详谈一次,与此同时,需要奂儿帮我牵住她。”

“她虽情有所系,心中更重功业。”她缓道,“青鸾司是其毕生心血,也是除我之外唯一破绽。我还政于你之时,此司必废,她便无所凭依。何况,她尝过权柄之味,自难回归素手照花之境。若放任出朝,必有祸患。”

林璠竟然已经听懂,接话道:“因此,皇姐要把她慢慢推向我身边,即使日后青鸾司建制不再、风流云散,她亦在我们眼下明处,可堪掌握。”

“正是。”瑟若叹了口气,“我实不愿如此。可生在天家,我……我们……我们就不该有情。”

林璠头一次听她说出如此灰心之语,轻轻抚了抚她手背,宽慰道:“皇姐何必自责?既承万民供养,自有万般苦难。只要无愧我林氏江山,不论阳谋阴计,皆合正道。”

姐弟俩相视而笑,林璠竟大胆顽皮道:“何况,皇姐只是不喜欢她罢了。若她真能哄得皇姐欢喜,留她为妃又有何妨?就是她一身武艺,恐怕祁先生要吃些苦头了。”

一句话说得瑟若哭笑不得,欲板起脸训他,却终究舍不得,只得正色道:“我不能绝情,但亦不能负心。情之一事,人皆有之,我自问坦然无愧。既得辉山一人一心,便不可欺哄他人、玷污清白,更不可贪图温柔,占人真意。”

未料林璠也敛了玩笑,语气郑重地答:“皇姐为这江山吃苦太多,我只盼皇姐欢喜。这天下任何一人一物,若能换得你一笑,我愿双手奉上。”

瑟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佯作嗔怒:“越说越不像话了!再胡说,今夜祖宗庙里我们姐弟两个就得并膝跪上一宿!”

林璠大笑,避过她一记轻拍,殿内气氛登时轻松。闲话几句后,瑟若忽觉那阵搅扰不宁的头痛,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散去了。

虽说戚宴之此前为查案曾多次出京,然以青鸾令身份亲赴地方,尚属建制以来首次。别说沧州大震,便是整个京畿也为之哗然,纷纷揣测长公主此举究竟寓意几何。

戚宴之本人却似全然不觉,未走驿传、直抵沧州,神出鬼没。冯與仓促间接到消息,慌忙亲自迎出,却见她微笑摆手,淡淡一句:“不过旁观地方实务,并非代殿下行走,更无密旨。”

话虽如此,听在旁人耳中,反倒更添几分讳莫如深。一时谁也拿不准究竟该巴结还是避让,连设不设宴款待都犹豫再三。最终,除冯與率属设接风宴,乔煜文以皇商兼旧识之名请第二席,余者皆不敢擅动。

直到第三位具名请宴之人出现:祁韫,暗地奉职在外,以盐改特使身份款待上司,名正言顺。

名帖是祁韫亲奉,戚宴之暂居沧州瀛海驿,自是命人请进。

祁韫穿得倒是低调,七成新浅杏色圆领直裰,襟口袖缘只用一圈极细极淡的雪青缎作滚边,腰束素带,连配饰都是老样子只一青玉佩,干净得像一张不动声色的卷轴。

多日奔波,她神色却清爽如常,举止从容,不见半分疲态。面见“上司”,行礼恭谨,不卑不亢,全无惧意。

纵心中烈焰滔天,戚宴之面上却滴水不漏,只是笑不出来,淡淡道:“你投标之事正当紧要,尚肯抽空前来,我心领了。殿下亦无话传与你,便请回吧。”

祁韫笑笑,目光分明已将她看透,只谦恭道:“非以公事相邀,只以私事请宴。不知戚令肯赏脸否?”

“你不怕,我饭桌上杀了你下酒?”戚宴之冷道。

不料祁韫反抛一句笑语:“只要戚令不怕我宴上设毒,我又何惧明刀明枪?”

“就今晚么?”

“就今晚。”

于是两人就这么出门了。

河北夏日的傍晚,风硬而燥,天虽落了黄昏,热气却未退,扑面而来,叫人喘不过气。街巷积尘翻卷,砖石炙烫,连树影都焦干无力。沧州城内人声渐歇,巷口三三两两劳作归家的百姓肩挑手提,汗水湿透后背,黝黑的皮肤在大地余热中泛着油亮的光。

戚宴之出身富贵,久居中枢,平日眼中尽是锦衣华堂,山珍玉食。这样粗砺苍黄的烟火气,她竟久未正视。偏偏祁韫面无异色地骑行在这片风土之中,既不动容,也不作伪,好似原就是这泥尘之间的人物。

她风姿潇洒,目光平平,那一身“道家无我”的清寂气度,越看越教人心烦。

戚宴之低头苦笑,苦得连喉咙都涩了几分。她心知肚明,在殿下所偏爱的许多方面,自己都不如此人。输是输了,也认了,但叫人如何甘心?

这人如此大胆送上门来,竟让戚宴之认真考虑起今夜就一刀捅了她的后果:不过是殿下要我一死偿命罢了,好像也不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