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似锦 第2章 第 2 章

洛尘不姓洛，姓许，很普通的一个姓氏。

名字是爷爷起的，她刚出生那会，正赶上家道中落，原来几进几出的大院子，硬是败到了只有三间平房。

望着腐旧窗棂下睡着的小孙女，老人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心疼的起了这个名字，许洛尘，既然已经从天上摔倒了地上，也就不必总念叨祖上风光过，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能平平安安拉扯大，就很不容易。

到了洛尘上小学的时候，爷爷过世了。临终的时候，爷爷拉着她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轻的说，许咱们打落凡尘，就得许咱们再上青天，孙女啊，人什么都能没有，就是心气不能没。

说完，爷爷浑浊的双眸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甚至让洛尘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她攥着爷爷一根手指的小手被紧紧的握住了一下，又陡的被松开，小小的洛尘盯着那只手颓然的垂了下去，这一幕烙刻在了她的脑海。

爷爷终是安详的走了，望着溘然长逝的爷爷，洛尘默默地流泪，并没有放声大哭，只是重重把这件事刻在了心底，她幼小的心灵能感受到，有的坎，爷爷一辈子也没过去。

或许，这世上大多数的人，临终之时，都会有些事情难以释怀，而这些事情，往往会让留下来的人，不知不觉中更加在意。

洛尘当然没有什么深刻感悟，她这个年纪，世上的一切还没从简单变得复杂，她只是觉得孤单，眉目间总是有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挥之不去。

爷爷过世了，在这之前好几年，爸爸也因为癌症永远离开了她，爸爸走的时候她还小，可爷爷走了，她心里那座万事不惧的雄伟大山，一下子崩塌了，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似风筝断线一样，孤零零飘荡在天地之间。

哥哥和妈妈说，现在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奶奶年纪大了，妹妹才十来岁，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我不想读书了，要去打工挣钱养家。

妈妈严厉的呵斥哥哥，不许他辍学，但看着妈妈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眼泪，哥哥倔强的说，就算不让我去打工，从明天开始，我也一样不上学了。就这样僵持了几天，妈妈终于犟不过哥哥，无奈的默许了。

但这场较量中占了上风的哥哥，却一点也没有胜利者的高兴，洛尘后来从烁今那里听说，他看见哥哥走之前，曾经一个人躲在远远的巷子口，嚎啕大哭。

哥哥走了之后，妈妈为了能多挣些，早出晚归的做了两份工；奶奶腿脚不便，便留在家里给她们做饭，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有空的时候还争着抢着做了些零散的活计。

洛尘心里萦绕着孤独，她本就脆弱的幼小心灵，变得更敏感了，她不愿意和别的小朋友玩，但这个年纪，谁不愿意痛快哭、大声笑，肆意的天地间驰骋？

她远远的看着那些追来跑去一起玩耍的孩子们，终是有一些羡慕的眼神藏在眼底。

洛尘并没觉得自己苦，可邻里街坊们，都心疼这个打小就懂事乖巧的闺女，尤其隔壁王婶。王婶家里是做生意的，日子过得舒坦，只有一个儿子，总想再要个女儿，就是死活要不上。

王婶对洛尘喜欢的不得了，经常会送过来些鸡鸭鱼肉，洛尘妈妈怎么拦都拦不住。王婶抓着洛尘的小手说，以后上下学就让烁今领着你，他要敢不管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烁今从那天起，就开始撇着嘴的带着这个拖油瓶，每当有人叫他放学去玩，他都只能满是嫌弃的看着洛尘，那眼神叫一个哀怨。

为此，他没少和洛尘商量，希望可以请个假，或者带着她一起去玩也行。

洛尘对别人的玩耍羡慕归羡慕，却从没想过真的要去玩。她从小懂事，哥哥辍学打工挣钱，还不是想让她可以有足够的条件心无旁骛的学习？她又怎么敢让自己辜负了哥哥，让家人失望？而且她也实在不想和一群男孩子疯来疯去，听说，他们凑在一起，还试着学大人抽烟，这让洛尘蹙眉不已，连带的都不想让烁今去玩耍，所以每次放学都催着他赶紧一起回家。

王烁今拿她没办法，但他再也不敢贪图嘴上痛快跟她发脾气了，洛尘那次含着眼泪跟王婶告状，王婶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烁今跑的鞋都丢了，嘴里一个劲儿嚷嚷，她就比我小几个月，怎么就不能自己回家，路上还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报上我王烁今的名字，鬼都吓跑了！

可他无论怎么不服气的嚷嚷，就是不敢停下来，王婶可比妖魔鬼怪厉害多了。他没看到，洛尘在一旁，捂着嘴，早就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