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40章 皇宫内

祁夏国，京都皇宫。

昭昭郡主早在自己郡主府已经闹过一场了。

现在又抛到了太后宫里哭腾了半天。

死活说自己御赐的一柄紫玉蝴蝶扇，扇子是心爱之物，一定是被下贱人物偷了去。

堂堂华国皇帝的幺妹，在皇宫横行霸道，下人连她一根头发丝都不敢碰，现在却来哭诉自己的扇子被人拿了。

宫里谁不知道，昭昭郡主就是想着法的跟太后撒娇不去金郦国和亲。

“金郦国冬日牛马都养不活，冰天雪地的旱地，听说宫殿里火炉都烧不起，更别说忽哈极是二皇子不得大汗的宠，今后大皇子继位，这不赶着把我嫁去送死吗？不去，我就不去！”

也不知大殿里说了些什么，昭昭郡主终于爆发出怒吼。

“昭儿！”太后愠怒之声也传来，“闭嘴，看你哪里有点郡主的样子！”

少帝李章，妹妹李昭生母只是个姿色一般的才人，先帝宠幸后有了李章，先帝国事众多，又不重情，将人落在一处偏殿将人忘了个干净。

李章母子靠着宫外娘家人接济，独自在偏殿活了十年，哪里知道先帝荒唐健忘，一次醉酒又撞见李章生母，见之宠幸几日之后，又被一道军机战报叫走，从此又是一去不回。

没有升位份，也没有打赏，他们娘俩又熬过了大半年。

十月怀胎，胎生母亡，死后才受了中宫皇后追封一个贵人的头衔，葬礼匆忙俭朴，连唱和送葬的人都没来几个。

为防止被有心人利用，先帝便将两兄妹送入没什么背景来头的新封贵人贺音宫里将养，至16岁封郡王赐婚分宅邸才与贵人分离。

彼时接过小皇子，那贺音也不过17岁，少帝登基不忘恩，便封了贺音成如今的太后。

谁都知道，宫里这位太后娘娘在少帝面前说话，分量极重。

好在太后是个闲散贵人，并不参与朝堂之事。

唯二求过少帝的两件事，一是十三年前绞杀柏家军，开口救下养在宫里的柏家傻丫头柏云珠。

二便是三年前为昭昭郡主挡下与滇南王和亲，在少帝面前哭了一夜。

如今和亲之事又被提上了日程，昭昭郡主不愿意，自然又来求太后。

“小阿娘，”昭昭郡主用了些儿时的音调，“我离不得您~我对您的心~”

“昭儿！”太后再次出声阻止，细细又说了几句什么话，便听不清了。

而后除了昭昭郡主的哭声，再也听不到大殿里的声音了。

此时，宝殿前现在跪满了五十二名侍女，三十一位太监，人心惶惶，就怕昭昭郡主一个不开心，就能拿了他们其中几人的命泄愤去。

花花绿绿的侍从们冻在院子里大气不敢出，战战巍巍的等着主子发落。

可跪在东南侧边，挨着院内花圃的一名小侍女却并不悲伤。

她无聊的转动眼珠，瞧着冬日枯黄一片的花圃上落下的一只蝴蝶。

不常见的蓝色大尾蝶，带着荧光飞舞的姿态，从一朵铃兰花枯枝上，又飞到了旁边的牡丹树干上。

她悄悄伸出手，迅雷之间，逮住了蝴蝶翅膀。

它呼啦啦的乱摆，侍女却憨笑扔给旁边一直哭泣的芳姐说：“阿芳姐别哭了，送你一只大蝴蝶。”

“大胆！安静！”内廷太监站在一旁，突然出声呵斥。

柏云珠手里一松，蓝蝶飞走了。

她生气的朝那太监做了个鬼脸，芳姐一把将她撑起的身子压低：

“别再犯傻了，求你了姑奶奶。”

柏云珠是个傻姑娘。

就算今天死不了，明天，后天，皇帝和太后，或者是昭昭郡主，总有一个是要她死的。

可芳姐还是心里软乎，舍不得她突然就没了。

昭昭郡主的哭吼声突然从殿内传出：“我不嫁，我就不嫁！”

殿门被踢开，一身华服头戴金钗的昭昭郡主捂着脸小跑着出来。

满地侍女纷纷让路，郡主却突然停下，脸上还在梨花带雨，现在却狠辣的向柏云珠的方向走来。

她就这么指着柏云珠说：“我的蝴蝶扇，是她拿的，给我带走！”

柏云珠眨眨眼的瞬间，就已经被随侍从地上抓了起来。

“根本就没有蝴蝶扇，你就是要借口欺负我。”柏云珠当然要辩解。

“还敢顶嘴狡辩，烦请郡主侍从掌嘴！”

此时掌事嬷嬷跟在太后身后，率先开了口。

侍从掌嘴的力道和侍女的怎么会一样，这分明就是要~

“啪啪啪啪”十巴掌下来，柏云珠鼻血嘴角全是血，脸颊火辣辣的疼，头晕眼花。

就十个巴掌昭昭郡主根本不解气，那张容艳飞扬的脸上露出狠辣的神情：“太后，这个人不知好歹，我要亲自带回去教训！”

“后宫女子赏罚都由后宫来管，郡主别任性，不能将她带出宫去。”

还来不及窃喜，太后又说：“哀家会罚她到郡主满意为止的。”

转头冷冷地对身边嬷嬷问道：“留口气，别的看着办吧。”

嬷嬷领命，柏云珠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了似的。

身边的芳姐担忧的看着她被人带走，而后听到不远处一声“咕咚”就算不用眼睛看，也知道，那傻姑娘被扔进了池塘里。

这大冬天的，那么瘦小一把骨头的傻姑娘，被扔进了冰冻池里。

可她一个低贱的宫女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无能为力的默默掉泪去了。

同样听到动静的昭昭郡主，先是得意的回头看一眼，而后又见着两人从池子里把那贱奴柏云珠又给捞了起来。

前后不过冻了她一会儿，就当罚了？

她当要上前再去个人搭把手，亲眼看看那人溺毙的情态，却被身旁嬷嬷拦了一把：“郡主，如此做会伤了太后心的。”

恶狠狠地看着太后关上的殿门背影道：“小阿娘，你为什么非要让她活着？”

“你又为什么非要她死？”

少帝李章就坐在万兽园看台上见两只上贡的白羽孔雀打架，孔雀毛掉了一地，实在是漂亮极了。

但斗鸡实在不是李章喜欢看的，要不是为了快把李昭这个烦人的妹妹应付走，他早拉出两西域来的犬狮出来打了。

“她原本十几年前就该死的，哥哥，小阿娘就不该护着一个傻子！”

“小阿娘已经把她养成了这个样子，对她那态度你也看到了，除了保她一命之外，并不太上心，你还与她争什么？”

“争什么？你说争什么？小阿娘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呵，你的？”李章转头看向自己这个脑子异常的妹妹，“她柏云珠怕不太稀罕你的小阿娘。”

他笑起来特别奇怪，像两根看不见的线提着嘴角往上扯出来的表情一样，笑比不笑吓人多了。

李昭刚要反驳，李章的嘴角就落了下来：

“你是祁夏国唯一正统出身的公主，现在局势这般不稳，嫁去金郦国稳定局面，大不了等事态稳固些接你回来吧。”

“不，我就不去！我要守着小阿娘！”李昭倔强的像头红了眼的牛。

可李章不疾不徐的看着其中一只白羽孔雀倒地不起，胜负已定，他起身开始往覌斗园里扔食物，背对着李昭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

“和亲的事没有商量，你若不去，我把你的小阿娘嫁了，好是不好？”

“哥哥！”昭昭郡主忽然厉声的喊了少帝一声，“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章回头，那张冷白的脸上带着点阴寒，“把小阿娘嫁了，我还得叫康别大汗一声爷爷，你说这联姻他们敢不高兴？”

“你真是个疯子！”李昭竟然是想不到哥哥脑子里这些癫狂的想法，竟然令人发指到如此地步。

“是啊，昭儿，我是个疯子，”李章舔了口殷红的嘴唇，“可这疯劲儿，你不是还用到了咱们小阿娘身上了吗，所以，别再惹我恼了，好好给我出嫁去。”

昭昭郡主盯着覌斗圆里斗咬厉害的鸟儿，噘着嘴，想着事儿，手里拿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戒指，狠狠套进不合手指粗细的食指。

指腹一下肿胀充血，看着难受极了，李昭脸上却没一点不对劲。

“我嫁！不过三年后我要和离回来，回来后跟小阿娘住在宫里，或者给我在宫外修个宅院，让小阿娘假死出来跟我住。”

李章这几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扯了扯耳朵，明显不耐烦了去。

但他忍着没驳了妹妹的话，应付似的点点头，挥手说：“知道了，反正太后之位不过是个虚位，你快准备，下个月就启程吧。”

此时匆匆跑来一个带刀锦衣卫马饶，他虎头熊身，魁梧异常，那乌黑的锦衣卫头帽扎在头上都起肉愣子。

过来时候满头大汗，李章一看不是什么好消息。

见到昭昭郡主匆匆行礼走人，马饶才敢上前在皇上面前叩首：

“启禀皇上，肃王回了肃州，榆关来报说是身边就带着几百家兵回去的，说是审问凉州御史的时候被御史刺伤胸肺，连夜佯装回去医治去了。”

马饶从怀里拿出几封密报呈上，李章推开没看：“装的？”

马饶自然不知道真假，“但我的探子亲眼所见，那凉州御史在狱中与肃王争执，动手后，肃王捂着胸肺血流不止，这该没假。”

他观察了下皇上的神色，这少帝沉稳，脸上不阴不喜，“就是不知伤情轻重，若是装的也有可能，但凉州还有的是大批兵马被榆关我们的人掌握着守备，这绝没有假。”

“哎~”李章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这就要打进皇城，对我取而代之了。”

马饶摸不着头脑，还呼哧呼哧的想争战功：“皇上，让我去榆关守着吧，时机一到老子定能联合凉州兵马，就地绞杀肃王。”

李章瞥了眼面前这位忠诚，细想了一下，下令：“也好，但别带着兵对付肃王了，那边正闹匪患，你带兵去清缴。”

“那肃王~”

“肃王？”李章笑了一声，“他可是我亲叔叔，我得等他养好病，带兵打我啊~”

马饶愣愣的看着这少帝，脑子转了老大一个圈，还是没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