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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第32章 慈悲珠

作者:大沸生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21 02:31:29 来源:文学城

严伏南醒来就躺不住,被喂过药吃过菜粥之后,非要撑起身体下床走两步。

他正好站在禅房门内一处光影交接的地方,前有经堂佛祖头顶天窗射来的金光,后有炽热的烈阳,正将他那张极其俊俏的五官衬的更加立体俊雅——

黑长眉眼不大不小,却十分明亮,眼尾极其风流的往上挑了一点,还俏生生长了颗泪痣。

一张巴掌脸,尖下巴薄嘴唇,英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又把柔美那一面拉了回来,是觉得这男人好看,还自带英武神气。

站在门口往外打量,抻着脖子看,不知见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一下回头,这就逮到坐在身后望他侧影发愣的孜青苏弥。

毫无准备的对上和尚若有所意的眼睛,心脏兀的一下猛跳。

怎的和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看他做什么?自己又不是什么好看的妙人女子,十几年了难不成还看出个新鲜来吗?

这一刻,外头两只鸟儿打架互啄都被严伏南忘到了脑后,只觉得是不是谁该说一句话来,这房里还真是静的厉害。

没人说话,孜青苏弥就转开头,伸手端起茶杯喝茶,怡然自得一切如常,好像是严伏南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罢了。

自作多情个屁,这和尚抬手撅屁股自己都明白他要做什么,刚刚分明就是在偷看自己!

严伏南心里不服气,干嘛自己就要心慌意乱,和尚反而自然平和,这不公平!

他往门框上一靠,也肆无忌惮的看和尚。

那喝了茶的慈悲唇珠上沾了水,润润红红的,把茶水一抿,垂眸看书,顺便照拂旁边热炉上的汤药,看着忙碌悠闲。

目光再无交集,沉默的相处,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昏了头的胡思乱想。

半晌后,严伏南坐回到床上躺着抱怨:“还不如邬利戈那个行宫里,管吃管喝还有人伺候洗澡,早知道啊我就~”

孜青苏弥这才微微抬眸与他说话:“早知道什么?”

有问有答,严伏南就喜欢他这好习性,严伏南露出个哀怨的神情投过去:“反正什么地方待着都比在你这儿自在,等我好了,一天都不在这儿待!”

还是要走,身子才好了那么一点,真是不要命得很了。

孜青苏弥脑子里转了一圈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你还走不了。”

严伏南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但骑虎难下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开口骂:“滚蛋,老子被关在这还不如死了算逑,反正坟都挖好了。”

孜青苏弥心情跟着低沉,起身走到塌前,去扯严伏南身上的被子,原以为会被紧紧拽住,却轻易的掀开了。

严伏南摆着大字型看着天花板,呐呐说一声:“和尚,我不想跟你吵,我知道祝喜公公来接我了,放我走吧。”

孜青苏弥已然无话可说,要走没门,临走还不忘把门一关,从外面上了锁。

严伏南瞪着眼睛看傻了眼,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始终没出口来。

因为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看着落锁的门窗,心想,绝不是错觉,和尚对他,实属不太平常~

晚些起了风,无月,想来第二日又是个灰败的天气。

严伏南前不久睡得多了,入夜竟然没什么睡意,在和尚这张宝塌上翻来覆去很久。

和尚就睡在不远处的小塌上,委屈他那么高大个儿缩着双腿凑合。

但也没啥好心疼的,这和尚到底对自己起了什么心思,他还拿不准,只是让他就留在这儿混吃等死,不去跟肃王博一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想着想着,看向孜青苏弥睡觉的方向,又愣了神了。

这和尚到底是~

还未琢磨个所以然,突然瓦房顶有了动静,与他同时起身的是孜青苏弥,两人默契的在黑夜的月光中对视一眼。

和尚动作迅捷的窜到严伏南塌上,单臂摁住被褥隔着被子躺在其身侧,指了下头上方柜位置。

严伏南轻手轻脚的拉开柜子,里头赫然放着一把匕首。

拿在手上极其承手,就像是照着自己喜好做的一样,他在手里掂了两下,而后竖着耳朵不动声色的听着窗外的动静。

风声,脚步声,楼房震动,刀剑迸裂。

黑影在纸糊的窗户前来回闪烁,漆夜里,细密的脚步声在行宫院子里闹出沉闷的动静。

严伏南耳力好,分得清势头,明显刚才瓦屋顶上的那拨人已经被打散了,来的人本就不多,捉了几个,杀了几个,还有几个本事大的想逃,和人纠缠着。

正听的起劲儿,脖颈处痒痒的,那檀松香气和和尚的气息同时袭来。

严伏南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酥麻灼烧很是难受,却反常的一动不动,是不想还是僵了,他也分不清。

两人的侧睡着都面向窗外看动静,因为孜青苏弥贴的近,他的气息自然落在了对方身后,还压着被子,密密实实的一张雄浑刚硬的胸膛贴着后背。

所以严伏南浑身滚烫,身僵体直,脑子里又糊里糊涂的出现梦里那般场景。

太乱了,乱的浑身是汗,耳朵也不想分辨窗外的战况,脑子也不想有没有危险,稀里糊涂的,口干舌燥,实在是,热的开始慌张起来。

他居然有了反应,他娘的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恼怒也没有发泄出路,这清清白白的和尚还在身后守着,真要了命了!

“不会有事的,”和尚好死不死在这当头撑起头来轻声安慰,还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下像哄小孩似的。

严伏南一下气不打一处来,甩着脑袋不让他碰,歪头的时候还皱着眉,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孜青苏弥倒是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人,但他总是嘴笨,呆呆把手放在人头顶,摁住不让动,说了句:“乖,再忍一忍,就快了。”

乖?严伏南瞪大了眼睛老半天没从这个字眼里蹦出来。

掌心滚烫,压着侧面额头,轻柔又霸道的不让他冒头显露身形。

窗户突然被破,夜色里雪亮一盏杀人的凶器朝床上的人当胸袭来。

孜青苏弥应变极快,掀了棉被一裹堪堪挡住了。

哪知道这玩意儿还挺多,连来了三四个,严伏南顾不得当下情绪,握紧匕首当头一斩,挡住了朝和尚袭来的凶器,却生生承受住了自己肩上那一侧的一刀。

孜青苏弥眼见红了眼,凶煞毕露,原本也不是那般和善的容貌,此刻更如凶恶金刚。

再见凶器袭来,躲过尖峰,徒手拉住了那道铁链,跨步跳出窗台而去。

而后严伏南就捂着肩上坐在隐蔽地方,听着外头钢峰碰撞斗狠逞凶的声音。

打的还没个着落,混着昏暗月色的洒金贵人就推开正门进来了。

一眼瞧见地上的人,打头笑了一声:“哟,头一回见着严小将军不好战啊。”

严伏南有气无力的瞥他一眼:“祝喜公公,怎么才来。”

祝喜走过来拉了个蒲团跟着坐在地上:“来了好几天,你那圣佛挡着不让我见面,太心急了,放了几条邬利戈的狗进来探路,这招没错见着你活着。”

严伏南没什么心思说笑,活动了下肩膀,没伤着骨头,索性就一把撕开了里衣,把皮肉外翻的伤口露出来,拿了帕子压着止血。

祝喜在肃王身边待久了,性子也越发沉稳,严伏南不着急,他更是不急,就看着他给自己灵巧的包扎伤口。

事毕,外头也没什么动静了,只有几句孜青苏弥在外头吩咐人做事的声音。

突然一个短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不多时,孜青苏弥快步进来,第一时间看人肩头已经裹好的肩膀。

“小伤,”严伏南朝他动了动肩,“没伤着骨头。”

眼神往下,看到了和尚露出手臂上交缠几层铁索勒出的血痕,倒是整个人还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腥气,心也就放下了。

严伏南抬头与之对视,说:“处理好了?”

“嗯,”孜青苏弥又看了眼祝喜公公,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严伏南说,“我去吩咐人烧水,等会儿过来给你洗伤,你们先聊。”

他转头出去,祝喜惊讶的笑声说了句:“倒像个乖巧的好媳妇儿。”

严伏南听者有意,一下不知道想到哪儿,耳尖红了红。

他拿手揉捻两下,言归正传问祝喜:“公公既然来了,暂且把正事放一放,我便问几句藏在心里的事。”

祝喜点了点头:“小将军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我爹的尸首收了吗?”

“挂在城门口七天示众,孝贞帝让人把你父亲尸首跟乱葬岗那些人一把火全烧了,肃王连夜去拦还是迟了一步,连捧灰都没抓回来。”

李章这狗皇帝到底是有多恨柏连谦,乃至于要对柏家军如此赶尽杀绝。

严伏南忍不住眼眶一红,问一句:“肃王半年前就该反,那时候我们还有人,我爹也不至于如此屈辱!”

祝喜为难:“时机不对,肃王那时候难在武装不全,钱财还不够,半年前轻举妄动,更是白白送命。”

严伏南把眼泪一抹:“祝喜公公,肃王真让我回去掌兵?”

祝喜拨弄了一下身上的斗篷狐狸毛:“楚王北上联合凉州御史打肃王,后有长城关内的铁骑,现在兵力集结成三角准备围困绞杀肃王,打也开始打了,肃王现在示弱,连战连退。”

不用说最后严伏南也明白了肃王的目的,连战连退,不是往北退,而是靠向关内往南下移动。

“其中谁是肃王一派的?”

话一出祝喜就笑了:“不愧是小严将军,还真是看的透彻,但其实我也猜不透,你知道的肃王嘴里实话少,糊弄多,连是我也分不清。”

严伏南皱着眉,不喜欢和人绕弯子:“边打边退还能退的这么顺利,没内鬼才怪了,再说第一战,肃王的性子怎么能拼尽全力打,他可抠门儿了,但细想,这内鬼定是凉州御史,楚王和关内铁骑各有心思,可不好掌控。”

听见有人说肃王的坏话,简直给祝喜乐到了心坎里,他那张桃花般妖冶的脸笑的实在艳丽:“对对对,果真你是了解他的,那个人,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太过霸道了。”

祝喜知道话不能多,收起戏谑的笑脸,看着严伏南道:“肃王此次来,的确是想带你走,但他总要人心甘情愿才舍得给兵。”

严伏南不太明白,语速急促:“怎么才算心甘情愿?我如何没有心甘情愿过?”

祝喜沉沉道:“儿女私情你能放下最好,但放不下,他也怪不得你,成了大事,肃王也为你严家父子立功勋碑,赏万户侯位。”

这不是肃王真心话,严伏南开口冲出一句:“我哪里来的儿女私情?肃王这是拿我严伏南当个玩笑看吗?”

祝喜又笑了:“小将军莫急,没有就没有,只是肃王还让我带了一句话,若是这回败了,你便是李章头一个要杀的叛将,想清楚了吗?”

得了肃王这句话,严伏南整个人如释重负的噙着泪笑了起来。

双手抱拳一躬身,在祝喜面前表忠心:“愿为肃王马革裹尸前!”

祝喜将他拉起,严伏南还着急问:“多久回去?”

祝喜答:“只看那和尚多久放你走。”

以为说的是自己的身子,严伏南不以为意:“我这身子骨哪里不好了,他天天用老参虫草大雪莲的给我吃,别说养伤了,就是七老八十也能养成小伙子了。”

祝喜只能微微叹气,小小点拨出一句:“最好好聚好散,免得日后想起来后悔不及,毕竟说起来前路危险,生死之别,当好好的道别才是。”

严伏南着实有些没心没肺了,怎的没想到这一层。

祝喜看他,真真不开窍,便提点了一句:“我要是和肃王能有你跟圣佛那般从小情谊就好了,知根知底,不用互相猜忌掩饰。”

严伏南一下没听明白,又好像一下明白了。

他嘴巴打结开口问:“祝喜公公,你和肃王还真是在一块儿的啊。”

祝喜漫不经心看他一眼:“你不早就瞧见了么,还问?”

当年也不过就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兵头,时常因为战场冒尖被肃王请去府中吃酒。

有一回夜里留宿在府中乱窜,就偏偏撞见了醉了酒的肃王在府中后院假山边上对着祝喜公公这样那样。

那模样,和人中之龙的威武样子大相径庭,要形容,那就是一色中饿鬼,而祝喜公公就是被迫无奈只能从龙敷衍罢了。

严伏南丈二和尚的沉默下来,此时一晃脑,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影子。

那和尚不知站在那儿听了多久,但既然听见了,他索性硬下心肠当着人仰头喊了他一声:“喂,和尚,我真得走了,可我不想跟你闹别扭的走,让我踏踏实实的,行吗?”

和尚从暗处转身,面对两人。

寒风侵入他袍子,吹起一角,殷红袈裟将人在黑夜中衬得高洁如神,烛光金黄一身佛语金身,全然不可侵犯的姿态。

神先开了口:“风雪日当好送友人,再给你养两天肉,之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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