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15章 糖葫芦

春去秋来，顾陌在北荒住下，冷亓也没有离开，顾陌和叶轩日日通信，都是一些日常的话，一个说着勿念，一个说着皆安，就这样快过了一年。

冬日，顾陌给叶轩捎了衣裳，虽说被结界罩着，但结界内的四季与结界外一样，北荒冬日里寒风刺骨，顾陌总怕叶轩冷，可叶轩因体内有冷亓的血冬日对他来说如同过夏，可收到衣服时还是欢喜，小心收了起来。

叶轩向顾陌要了北荒宜种的粮食种子，只是总也种不活，幽都的食物依旧粗糙，不过比起以往算是好了很多。

但叶轩种的桂花活了，秋日里开了花，他折了一枝用信封包好送予顾陌。

信封上只写了：“师兄，展信舒颜。”

顾陌打开信封闻到花香的那一刻眉眼带笑，断离也抢着要闻，顾陌不给，断离便跳下顾陌的膝头往结界里走，不多时嘴里叼着一枝桂花放到顾陌跟前，“喵~”了一声后骄傲的仰头。

顾陌笑着揉揉它的脑袋，将花还给断离说：“你的”，又收好自己的花枝道：“这是我的。”

冷亓看不了，嫌弃道：“你幼不幼稚。”

“阿离。”顾陌唤了断离，给它使了个眼色，断离立马叼起桂花跳到冷亓怀里，一个劲的蹭，蹭得冷亓一身桂花香。

冷亓招架不住断离的撒娇，断离太小一只，冷亓每次都不太敢碰他，生怕自己力道没控制好把这个小家伙一掌给拍死了，边哄着猫儿边凶着顾陌：“好了，我不要。顾陌你快把它拎走。”

“你怕他做什么。”顾陌没有动作，尝着叶轩给他做的桂花茶，北荒的条件酿不了桂花酿，叶轩便做成了茶。

“我以前是养鸟的。”天敌对垒。

顾陌放下茶杯将断离拎走，冷亓替断离将桂花枝挂在窝里。

“再过一年你便要升仙受封，打算何时离开？”冷亓理了理衣裳，正色道。

“我在这里待得挺好的，哪也不去。”

“神帝动怒可不是小事，你当真考虑好了要在这一直守着叶归辞？”

“你守了北荒多久？”顾陌没答他，反问。

“不记得了，只记得把鸟养死了我就到这了。”冷亓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为何不去寻。”

“早死透了，神是没有轮回转世的，上哪儿找去。”冷亓仰头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他的剑下从不留一丝残魂，当初那只鸟将剑抵上自己心脉时就没有给他留一丝希望。

可他始终是和顾陌不一样的，顾陌守着北荒是因为叶轩在这，冷亓在北荒是因为他无处可去。

顾陌没说话，只望向冷亓手中的折扇，从第一次相遇他就感知到了上面的一丝灵识，在冷亓守着北荒的时间里也一直有人陪着他，即便只是残魂一缕。

只是顾陌没说，他看到那人的过往，对方既是不想让冷亓知道，顾陌便尊重他的选择。

“那日地仙上报天界幽都之事，再过几日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冷亓换了话题。

“结界还在，天界也无法发难。”

“你太不了解这群闲人了，只要他们想，就有的是理由，叶归辞对他们来说终究是个威胁，他们不会看现在的叶归辞让幽都如何，他们只会想得更远，想叶归辞日后带领魔族杀上天时，他们现在人上人的安逸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冷亓说话时的语气恨恨的，回过神才顿了顿，把玩起桌上的茶杯：“凡人因修仙难，要百年甚至上千年才可修成仙，所以他们乐意看到仙门百家争相斗艳。此次若非神帝亲临，即便你天赋异禀身有仙根，也会因雷劫被扼杀在成仙前。同样的，他们也不会放任一个魔继续修炼，以前的冥时他们看不上眼，可叶归辞不一样，他只要稍加修炼就能超过仙界大多数仙的修为，他们太怕了，怕被替代。”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是愿意看着被替代直至消亡的，不管神人，一旦掌握权位，站在高位太久，就不会愿意再回归平凡的。顾陌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从未想要成仙。

那年他捡回叶轩，是看到叶轩想活，后来他看着叶轩从小孩长成少年，年久的陪伴，叶轩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他，那双眼睛，像是狼王在向他附与忠诚，他想让叶轩就那样一直看着他，把他当做依靠。

猫的占有欲有时候是比狼崽还要强烈的，只是老猫一直未有察觉。

顾陌揉了揉断离的脑袋：“真到那日，你别管我们。”

“放心，我惜命得很，到时肯定跑得最快。”

顾陌不想连累冷亓，冷亓知道。

但说着惜命的人，却为了久别的情谊一次又一次的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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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除夕，徐淮安带着常德和沛帆偷偷来到北荒，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年货。

冷亓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他没参与，就站在门外看北荒的月亮。

北荒哪里都不好，唯独这月色是独树一帜的清澈，又大又圆，站在北荒山顶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冷亓不禁想起从前，以前师父不爱热闹，山里就他一个，每天上山下海也没觉得无聊。后来有了那个老东西，山上就热闹了，他也烦极了。老东西总爱偷偷带他下山玩，被师父发现，老东西就把锅甩到他头上，他被师父罚着抄了很多药书。再后来，有了那只鸟......。

“神君。”徐淮安出门来寻他，冷亓回神。

“怎么了？”冷亓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冷的模样，端着神君的架子，让人觉得无法靠近。

“给您。”徐淮安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递给冷亓，冷亓愣住，怔怔望着他。

“你.....”冷亓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有那么一瞬，徐淮安的身影和记忆力的人重合，可徐淮安身上没有让冷亓熟悉的气息。

“今日买年货时，师兄叮嘱要给您买两串糖葫芦。您....怎么了？”看着冷亓脸色不对，徐淮安不自禁伸手去探，被冷亓挥手挡开。

“无事，本君不吃凡人东西，拿走吧。”冷亓冷冷与徐淮安错身进了院里，徐淮安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我...刚才冒犯神君了？”徐淮安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可很奇怪，刚才看到冷亓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时，徐淮安竟想伸手抱抱他。

徐淮安愣怔片刻后捏着手里的糖葫芦转身进屋，在冷亓门外徘徊良久后将糖葫芦放到冷亓屋内。

随后师兄弟几个端着饺子和酒去了结界，冷亓没去，独自回了房，进门见到桌上的糖葫芦，挥手要扔但看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咬了一颗，酸味刺激味蕾，冷亓嚼着嚼着，泪珠却不自觉掉了下来。

“苦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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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什么？”

“糖葫芦，甜的。”

“嗯~酸。”

“你再吃一口就甜了。”

“嗯~甜的！”

“喜欢吗？”

“喜欢。”

“喜欢糖葫芦还是喜欢我？”

“喜欢给我买糖葫芦的。”

“那以后每日都给你买。”

承诺还在，只是承诺的人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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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结界处，徐淮安捂着突然抽痛的心口。

顾陌问：“怎么了？”

“无事。”

顾陌接过徐淮安手中的饺子，“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沛帆劝说：“二师兄，这几日你也累了，回去睡吧，我替你向小师弟问好。”

徐淮安没再坚持，向顾陌行礼：“好，大师兄，淮安告退。”

“去吧。”顾陌看了眼徐淮安的背影便转身往结界处去。

三人到结界处，顾陌将饺子推进结界，常德递了他的好酒，沛帆递了自己做的烙饼，三个人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那日要一起喝酒吃烙饼的景象。

“对不起。”叶轩推出一张纸条，上面还沾着小狼崽刚哭过的眼泪。

“小师弟这是哭了呀。”沛帆打趣着，回信：“傻小子，三师兄一切都好，不怪你。”

三人隔着结界对饮，顾陌喝着叶轩做的桂花茶，往事如烟，随着桂花飘散，什么伤害愧疚，统统都不算，只有师兄弟欢聚，他们所有人都在。

他们还盼着有一日，老天开眼，将小师弟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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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咚！

冷亓在房里坐着，门外突然传来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开门便见到倒在门外的徐淮安，本着是顾陌师弟不能见死不救的医德单手将人扶起来。

“你，什么毛病？”语气还是冷冷的疏远。

“神君，”徐淮安脸色惨白，看着冷亓扶着他，还不忘抱手行礼：“在下冒犯。”

“书呆子。”冷亓叹口气将人扶进屋放到自己床榻上，用法力游走徐淮安全身，并没发现异样。

“你哪里不舒服？”冷亓看他脸色并不像是装的，可经他之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病因。

徐淮安迷迷糊糊的说着冒犯，嘴里还呢喃着什么冷亓听不清，凑近去听，只听到徐淮安叫“阿殇”。

冷亓全身一冷，慌忙拉开徐淮安心口的衣裳，一道火红色的裂纹蔓延在徐淮安心脉处，那是被冷亓剑伤后留下的记号。

冷亓手上一僵，愣在原地，看着徐淮安笑着笑着便哭了，嘴里骂着：“混蛋。”

冷亓颤着手将法力灌进徐淮安的心口，火红色的裂纹随着疼痛一并消失，徐淮安昏睡过去。

冷亓在徐淮安床前坐了一夜，等天亮，徐淮安醒时冷亓便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