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彻底打破了废弃制片厂的死寂。红色的灯光旋转闪烁,映照着滚滚浓烟和扭曲的钢筋骨架,如同末日后的场景。
医护人员冲进一片狼藉的录音棚,迅速将程墨扶上担架。他内腑受创,需要立刻去医院检查。老秦指挥着手下拉警戒线、勘察现场、搜寻可能存在的其他□□或线索,脸色铁青,一方面后怕,一方面又让主犯逃脱而极度不甘。
“那老狐狸!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老秦对着对讲机低吼,但谁都明白,希望渺茫。一个能提前布置好这种逃生通道和炸弹的人,绝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程墨被抬出棚外时,目光最后扫过那片废墟。爆炸的核心被他的屏障约束,但破坏依旧触目惊心。那个疯狂的“调律者”,为了他的偏执理念,可以毫不犹豫地摧毁一切,包括他自己经营许久的巢穴。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医院检查的结果比预想中好一些。守护者的体质远超常人,程墨主要是力量过度透支和内腑受到剧烈震荡,需要静养观察,但并无生命危险。颜姝和颜晴赶到医院,看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跑了。”程墨言简意赅地对颜姝说,省略了过程的凶险,“但他留下了点东西。”
他摊开手掌,那枚湛蓝色的、冰凉的特殊存储器静静躺在掌心。
苏芮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了存储器,眼神灼热:“交给我!就算是他拉的屎,我也要从里面分析出他昨天吃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在相对平静中度过。林枫和阿哲的案件进入了司法程序,林枫对大部分指控供认不讳,但对“调律者”的存在依旧缄口不言,似乎对其恐惧深入骨髓。阿哲的情况稳定下来,但能否完全康复仍是未知数。
苏芮将自己关在事务所里,几乎不眠不休地对付那枚存储器。它的加密方式同样诡异,但或许是因为“调律者”的故意留手,或许是因为苏芮的技术再次精进,在耗费了巨大心力后,她终于成功破解。
存储器的内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里面并非什么核心技术或机密计划。
而是一份庞大的、杂乱无章的……观察日志。
日志的时间跨度极长,甚至可以追溯到“谛听者”组织活跃的初期。里面记录了大量的声波频率数据、能量波动分析、以及对多个“异常个体”(包括早期的林正国实验体、甚至包括程墨和颜晴在落鹰涧和声屿的能量爆发)的远程监测记录。
其观测之细致,分析之精准,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一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遥远的暗处,冷静地记录着他们每一次的痛苦挣扎和力量爆发。
日志的后半部分,则充满了“调律者”那偏执的臆想和疯狂的计划碎片。他如何评价Alexander的“粗糙”,如何鄙夷“回声计划”的“短视”,如何将颜晴视为“完美的基准音”,如何构思他所谓的“最终调律”……
但关于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的具体藏身之处,日志中却鲜有提及,仿佛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和“思想家”。
然而,在日志的最终段,寥寥几句冰冷的话语,却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了更深的阴影:
“……基准音已校准。杂音样本(指林枫和阿哲)数据采集完毕。此阶段观测结束。”
“……‘最终调律’的舞台不在废墟。真正的‘无声盛宴’,将于‘弦月升起之地’上演。”
“……期待与‘守护者’和‘基准音’的……下次共鸣。”
弦月升起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无声盛宴?又指的是什么?
下一次共鸣?
这不再是结束,而是一份新的预告。
“调律者”从未想过就此罢手。他抛弃旧的巢穴,或许只是为了前往一个他心目中更合适的“舞台”。林枫和阿哲,乃至这次爆炸,都只是他为了“校准”和“采集数据”而随手利用的棋子。
他的真正目标,始终未变——颜晴,以及他理想中那扭曲的“纯净之音”。
程墨出院回到事务所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事务所恢复了往日的整洁,仿佛之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水味,以及每个人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凝重,提醒着大家风暴只是暂歇。
颜晴坐在窗边,却没有画画。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归家的车流,目光有些悠远。
程墨走到她身边坐下。
【害怕吗?】他用手语问。
颜晴转过头,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手指在空中缓慢而坚定地比划着:
【他喜欢听‘声音’。】
【那我们就……给他一场‘寂静’。】
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风雨后淬炼出的坚韧。不再是被动承受恐惧的受害者,而是做好了主动迎击的准备。
程墨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他宁愿她永远远离这些纷争,但他也知道,有些命运,无法单纯靠躲避来化解。
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点了点头。
苏芮依旧埋首于电脑前,试图从“弦月升起之地”这个 cryptic 的提示中破解出可能的地点。颜姝则整理着医疗箱,将更多的应急药品放入其中。
世界似乎回归了暂时的平静。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潮从未停止涌动。
“调律者”的终曲并未奏响,它只是一个未终的休止符。
而下一乐章的序幕,已然在无声中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