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静默守护”事务所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以及墙上时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甚至有些慵懒。
颜姝从一份法律援助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她看向窗外,小区里几个老人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一切寻常得令人心安。已经一年了。那场几乎摧毁一切的风暴仿佛真的远去,留下的只有彼此扶持的温暖和这份来之不易的日常。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程墨。
程墨正坐在电脑前,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屏幕上是苏芮发来的关于近期声波治疗设备黑市流通的初步报告,但他显然没看进去。
“头又疼了?”颜姝用手语问道,关切地走过去。
程墨像是被惊醒,迅速放下手,回以一个放松的笑容,同样用手语回答:【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他的手指流畅稳定,看不出丝毫异样。
但颜姝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细微烦躁。这种短暂的、莫名的头痛和耳鸣,最近似乎频繁了些。程墨归咎于旧伤和压力,颜姝也宁愿相信只是创伤后应激的余波。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那个更深层次的可能——那与血脉相连的力量,或许并未完全沉寂。
没有人想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里间的门轻轻打开,颜晴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画板,对姐姐和程墨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比划着:【我去窗边画画,今天的阳光很好。】
她走到窗边的地毯坐下,调色板放在一旁,很快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画笔涂抹在纸上的沙沙声,成了房间里最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颜姝的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妹妹。颜晴的气色比一年前好了太多,那份常年萦绕她的惊惧和痛苦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沉淀的宁静。她似乎完全适应了无声的世界,甚至在其中找到了独特的乐趣。
然而,当颜姝的视线落在颜晴即将完成的新画作上时,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画的是窗外熟悉的街景,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但画面的角落,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用了一种极其扎眼的、近乎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涂鸦着一个扭曲的、难以名状的符号。它不像任何已知的图案,隐约能看出一点蕨类植物缠绕的形态,却又更加狰狞,透着一股不祥的意味。
颜晴自己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她正用心地用温暖的黄色点缀着窗台的光斑。
颜姝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大概是颜晴新尝试的风格吧,或者只是无意识的色彩探索。她不想过度解读,更不想用无端的疑虑去惊扰妹妹难得的平静。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程墨,发现他又一次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虽然落在屏幕上,却明显有些失焦。
【要不要休息一下?】颜姝比划着提议。
程墨摇摇头,努力集中精神:【先把这份看完。苏芮说里面有点东西值得注意。】
他点开报告中的一张图片,那是一个从黑市流出的、据说能“增强专注力”的非法声波发生器的内部构造图,其核心元件看起来是一种特殊的合成晶体。
就在图片放大清晰的瞬间,程墨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一根细针直接扎进了他的听觉神经深处!与此相伴的,是一个极其模糊、扭曲、仿佛隔着厚重水幕传来的男声嘶吼的碎片——“……不够……还要更多……!”
“呃!”程墨闷哼一声,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瞬间发白。
“程墨?!”颜姝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几乎是同时,窗边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
颜姝猛地回头,看到颜晴手中的画笔掉在了地上,一小滩钴蓝色的颜料污脏了地毯。女孩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画板,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触摸着画面角落那个暗红色的扭曲符号。
她抬起头,看向程墨,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慌和困惑,用手语快速问道:【哥?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很吵、很生气的声音?】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时钟的滴答声变得异常清晰。
程墨的头痛缓缓消退,留下令人心悸的余悸。颜姝看着脸色都不太好的两人,心脏缓缓下沉。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他们互相隐瞒着的不安,在这一刻,于无声中轰然对撞。
那份刻意维持的宁静,裂开了一丝细缝。
窗外阳光正好,而某种无声的不祥,似乎正悄然渗透进这温暖的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