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的车程眨眼就过去了,江直把车停下来,扭头去看他:“住宿定了吗?”
顾珩从口袋掏出了黑屏的手机,然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不如先问问这台关机的板砖?”
江直大为震撼,他算是知道顾珩孤零零走在路边差点遭遇不测的原因了。
他若有所思,然后驱车拐进了一条小路。
顾珩瞅着他们里中心越来越远,他最后看了眼落在身后的闹市,挑眉问他:“这是……?”
突然想通要把我卖了?
江直对他眨眨眼,神秘一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越野在一座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民宿前停下来,江直推开车门,冲里面喊“卓玛!”
院子里钻出一只灵活的身影直直冲江直飞过来,在发现还有人后紧急刹住车。
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从捂得严实的衣帽里漏出来,用扫视一切的眼神打量着顾珩。
“这是顾帅哥,大大的好人,帮我叫一下你阿妈,来客人了。”小卓玛又飞一般地窜回去了。
他下了车在江直身边站定:“熟人?”
江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不啊,我也前两天刚认识。”
顾珩闭麦了,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社交能力。
他指尖点了点关机的手机,掏出来摊在江直面前:“劳驾,先给它充点电,没手机付钱。”
不然要是江直和这家人合起伙来给他下杀猪盘,他也好及时报警跑路。
江直接过手机嘟囔一句”我帮你交不就好了吗?”
但还是钻回车里给手机连上数据线。
顾珩但笑不语。
木门推开的时候,牛粪火的味道先扑了过来,闻起来像是晒透的干草混合着雪原的味道。
顾珩抬手反盖住门框上方,江直捧着那永远不离身的相机钻进去时,发梢刚好从顾珩手背擦过,惹得一整痒意。
江直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径直朝里屋走去。
顾珩收了手,指尖在掌心摁了摁,然后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阿妈,小哥哥又来了!”
老板娘蹲在炉子前,铜壶嘴突突冒着白色。她转头看过来时,两颗绿松石耳坠晃了晃,划出美丽的痕迹。
“多吉,再帮我开一间房间,给这个帅哥住。”
多吉就是老板娘的名字,她撑着膝盖起身,给两人都递了碗酥油茶。
搪瓷碗有个豁口,酥油茶边缘的金色刚好卡在豁口处。顾珩小心接过,然后听见多吉在那头说:“房间,没有了。”
多吉的汉话说得有些生硬,她劲瘦的手臂去够高处的钥匙圈,拿下来摆弄了一圈又摇摇头。
江直眉心微微蹙起,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巧,于是转头略带抱歉地看向顾珩。
这位颇有导游精神的江摄影苦着眉,手臂架起来的指尖轻点在关节处,像是在思考还有什么别家靠谱的地方带顾珩去。
顾珩也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江直的神色,心里短暂放下了江直另有企图的阴谋论。
他本来想回一句“没事”,却被突然开口的多吉打断:“你的房间,两张床。”
多吉的眼神也很明亮,还很有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力量感。
江直歪了歪头,过了几秒突然明白多吉说的什么,他拖长了音调:“啊……对哦,我定的双床房,还可以再睡一个人。”
两双同样明亮的眼睛一时齐齐向顾珩看过来,都在等着他回话。
小小的卓玛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也好奇地看过来。
顾珩:……
他第一次发现人的视线这么有重量感。
低头看向身边的江直,这人的瞳孔墨黑的,望着他的时候像是在说:我房间还有张床,你要来睡吗?
顾珩总觉得他眼底盛满了**裸的邀请,原来企图的背后是更大的阴谋。
三道视线的重量让他骑虎难下,他喉结上下滚动,缓缓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勉强的样子。
江直瞥见了,朝他挑眉。
自己穿过大半个城区把人带来,好歹没让人露宿街头,江直对自己满意地笑笑。
结果这一个勾唇更显得顾珩是中了连环计,进了狼窝。
他怎么没直接说换一家民宿住呢?
江直猜不出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见顾珩点头后他就转身上楼。
顾珩盯着江直洒脱的背影,眼神微眯神色冷淡。
他的耳边响起高叶的打趣:顾,你就这么寡了28年,小心未来晚节不保……
如果……他是想如果………江直对他色心大起要来硬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人摁死。
走到二楼拐角的江直浑然不觉自己有半夜被掐死的风险。
在顾珩调转脚尖准备回车上拿手机时,江直见身后没人跟过来,爬在栏杆上冲顾珩歪头:“愣着做什么?拿行李过来吧。”
多吉从钥匙圈里又抽出了把钥匙,让卓玛塞给顾珩。
卓玛蹦蹦跳跳朝顾珩凑过来,然后把钥匙按进他的手心里,手臂举着给他指路:“小哥哥的房间,二楼右转,玻璃裂的那间。”
小姑娘重重点头!
“快去找他。”
有一种全世界都在逼良为娼的荒诞感。
顾珩只好认命跟着他上楼。
他踩上二楼的楼梯,台阶的木板比他想象得更轻薄,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咯吱轻响。
二楼的玄关挂着一幅全家福,里面的男主人很英俊。
说起来哪怕是江直到现在也都没有见过这家的男主人,可能也是谋生计去了,还没有归家。
等顾珩在江直房间门口站定时,他才缓缓开始升起“要和这人共处一室睡一间房”的凝滞感。
门虚虚地掩着,顾珩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比他想得更干净,两张藏式矮床上铺着机织毛毯,其中一张有些大大小小的凹痕,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倒是整整齐齐。
推开门的时候江直刚好把最后一个镜头塞进背包,然后从底部拉上了拉链。
他指了指其中一张床:“这张我没睡过,你随便用,干净的。房间钥匙多吉给你了吗?”
顾珩指尖夹着一根羊毛绳,闻言晃了晃,下面串着铁片——那就是房间的钥匙了。
他看向江直,欲言又止,最后憋了两个字……
顾珩:“谢谢。”
江直:……您老人家可真惜字如金哈。
他摆摆手,抓起一台单反绕过顾珩。
顾珩本以为突然和江直共处一室会很束手束脚,没想到对方确认他有钥匙后就径直捧着一台相机出去了,根本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
“可爱的小卓玛!”
江直朝楼下喊,顾珩听见哒哒哒的下楼声,对方应当是下去了。
顾珩的行李不多,专业装备比较占分量。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搁在台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德吉打来的,城区恢复了信号,德吉在电话里面说他快要吓死了,叫了好几个人上东巴村去找都没影。
顾珩摸了摸鼻尖,他避重就轻地温声宽慰了德吉两句,然后踱步到窗边。
从这里到青金石矿点还要跋涉很远,德吉已经和矿地的工头提前联系过了,他们预计过两天就得出发。
顾珩打算现在去找德吉一趟,商量采买青金石的细节。
他踩着薄薄的木台阶下楼,沉缓的脚步声和江直的很不一样。
一楼只有多吉在,顾珩视线环绕了一圈都没看见另外两个人。
多吉见他下来,停下手上忙活的事朝他解释:“小哥和卓玛,出门去了。”
她褪色藏袍的青边垂落在地上,膝上盖了条花纹精致的毯子,说完这句话又继续埋头做手上的活计。
顾珩脚步停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本来打算和江直说一声再出门。
“多吉,借下纸笔。”他听见江直是这么叫老板娘的,顾珩有样学样。
他从小卓玛不用的便利贴上轻轻揭过一张,往上面写了几句话交给多吉:“劳驾您,等他回来把这个给他,就说我出去了。”
德吉约在了岗巴宗山脚下的藏式茶馆碰面,他前脚刚到,顾珩后脚就撩开茶馆的布式门帘,高高的个子猫腰钻了进来。
茶馆老板娘引顾珩落座,他在门边掸了掸大衣肩膀地方,朝茶座走过来的时候一边摘手套。
冷热交替的温度让皮手套有些打滑,顾珩犯懒眉心微皱,索性将一只的无名指尖递到嘴边叼了下来,解放的手将额前凌乱的碎发向后耙梳。
这人漫不经心的两下就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老板代顾珩接受了一波方方面面的视线,啧啧称奇。她将这位刚进门的茶客引进包厢,上好了热茶,就自觉出去把门带上了。
顾珩解开大衣纽扣脱下,挂在旁边的衣钩上,落座时接过了德吉递来的热茶。
“你在东巴村...”
德吉磕磕巴巴,他担忧地问了两句顾珩的东巴村的意外,不过顾珩用杯盖轻刮茶沫的声响截住话头。
他三缄其口,德吉就不好再追问,毕竟每一个初到藏地的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奇遇”。
青金石的原料交易才是正题,作为颜料原石买卖的老相识,两人简短叙旧直奔主题。
德吉将嘴边的茶杯放回桌上,带上了妥谈工作的语调,他拿起手边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举起来推到顾珩面前。
“教授啦,矿上新开的洞子!我先前已经跟矿上的人打听过了,那批石头品质很好。”
顾珩没有接过手机,他眼神微眯,打量着视频里的原矿。
不错,看上去品质不错。
但在商言商,话不能说得太满。
他从手机上抬起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德吉,德吉实诚得很,但是对上这种视线还是忍不住感觉脚底发汗。
顾珩目光收回来看着杯里晃动的水面,用那慢悠悠的口吻开口。
“德吉大哥,我信你,但话在前,还是老规矩……”
顾珩把茶杯搁回包银藏桌,漫不经心支着上半身,歪歪靠在桌面上。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东西我要先亲眼看到才能确定。”
没等德吉有什么反应,顾珩圈住茶杯口沿的指尖拢了拢,然后微微拎起来向德吉示意:“当然,东西不错,钱过去分毫不差,你们有多少,我最后收多少。”
顾珩这张温润的皮上挂着一摸意味不明的笑。
德吉是经常和内地人打交道的,和顾珩的合作更是不少,因此深知这人谨慎冷漠的秉性,也明白眼前这位大客户的顾虑。
他双手聚着茶杯朝对面的顾珩举杯示意:“是我们冒昧了,顾啦的为人我们信得过。庙里那边也说你的定金收到了,明日马帮上山,启程带教授你啦去看货。”
顾珩端茶应他。
德吉把茶水饮尽,又拎着壶柄满上。
他放下茶水时抬头看过来,神色严肃了不少:“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看货的问题,顾啦你可还记不记得我们矿上都是通过什么把货运出来?”
顾珩回看过去,闻言微微挑眉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简短说:
“牦牛队。”
俺来啦[狗头叼玫瑰]看到这里觉得有漏的一位小客官,记得往前面翻一章[抱抱]小二给你么么么么么[摸头][亲亲][亲亲]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哦哎!
存稿箱厚厚的了哦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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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