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查了好几艘,布匹底下皆藏着粮食,“宋管事,你倒说说这些是何物?”
“大人……这……这些是老家乡下自己种的粮食,今年收成好,又是新粮,想着拉过来给这边尝尝。”宋管事还想狡辩。
“我竟不知这宋家在南通还种了粮食。”解清昀揶揄道。
“不是……不是南通种的,是我老家庐州。”宋管事又说了一个地名,“途中经过便装上了”。
解清昀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忽的想起,“这个地方不是阿满老家吗?可那人牙子分明说那地方闹饥荒,阿满和环妹儿才来投奔他的。”
眼下看来是这宋管事在撒谎了,解清昀并未戳破他,“既是你家种的为何不在漕运单上填报?”
“这……小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知错了,下回不敢了。”
“看来这宋管事家大业大,想来田产颇丰。”
“不过几亩薄田罢了,让解大人见笑了。”那宋管事未听出解清昀玩笑背后的深意。
“不敢,不敢见笑,几亩薄田能产出这么多粮食,赶明儿我得向上边儿递个折子,让百姓们都向宋管事家取取经,此后也不必再忧心粮食之事了。”
“这……这……”宋管事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之间也忘了该怎么解释。
“还不快从实招来,这些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解清昀拔高声音。
“这……我……”宋管事半天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这这这。
“把这些粮食都扣下,统统给我送到县衙去。”
瑞王扮作游商带着贾石和林宁动身去了武清,“这武清县莫不是与这漕粮一案有所关联。”留在通州的邬元纬有些捉摸不透。“难道是那县令?”邬元纬在院子里踱步,“叫什么来着?”
“回大人,武清县令乃庐陵解氏,解清昀。”手下随从答道。
“哦,解清昀。”先前河西务水汛时的沉着处理让邬元纬对解清昀的印象不错,再一想,先还在解清昀手里见过像是瑞王一直带着的玉佩。
“原是如此。”瑞王异常关注武清的缘由想来便是因为他了,想明白其中关窍的邬元纬发出一声感慨。
“对了,先前让你去查查这解清昀的底细,可有发现?”回通州后,邬元纬几近把这事给忘了。
“回大人,这解清昀我查过了,家在庐陵府做些生意,父母旁支也没有与官员走的近的。解清昀出生起便一直未出过这江南西道,也是今年科举,才离家来这武清赴任的。”
“这就怪了,你既说这解清昀未出过江南西道,那他是怎么同瑞王殿下认识的。”
“大人您忘了?瑞王殿下先前不是替圣上私服出巡吗?途中有一站便是这江南西道。”
“这瑞王殿下出巡也不过数余月,即便他二人是在途中结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这玉佩为何会交与他。”邬元纬又陷入对这二人关系的琢磨中,“总不能是我看错了。”
“大人,有件事我不知当将不当讲,是我私底下听人说的。”手下悄悄附在邬元纬耳边。
“讲。”
“我先前听吏部一个当差的说,把这解清昀放到武清来,是瑞王殿下的意思。”
“此话当真?”
“我也是听别人讲的,真不真我就难打包票了,大人您也就那么一听。”手下人连连摇头。
“你且再去探探这解清昀的底细,查仔细点。”虽不知这解清昀究竟是何来头,但从瑞王的态度来看,他二人之间定有些不同寻常的交情。
“是。”备好马车货物,贾石和林宁又按照朱载埁的吩咐找来几个口风严实的侍卫扮作跟车随从,一行人遂往武清县城内去。
解清昀将那宋家管事押回县衙,正待细细审理此事,将这粮食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好好问个清楚,可这宋管事却一口咬死是自己自作主张,与宋家无关。这死命不交待的样子很难不教人起疑心。
“宋管事,你可知包庇的后果。”堂上解清昀一拍惊堂木,开始发问。
“此事是我一时糊涂,和旁人无关。”
“隐匿亲属可减罪一等,此事非货物不符这么简单,若是查出与漕粮有关,你可难兜住了。”见宋管事不吃恐吓这一套,解清昀当即转变方向,想着同他释明此事后果的严重。
可谁知好赖话都说了,这宋管事仍说是自己自作主张,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宋家其他人没有关系。解清昀也拿他没法子,只好叫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人证不配合,又缺少其他证据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这事可难办了。”解清昀揉揉眉心。
许流见状忙道:“大人,眼下此案也没法子判,这时辰也不早了,大人不若早些回去休息,留待日后细细查明。”
解清昀一瞥外堂,现下时节不似夏日,天已经黑了,“罢了,明日再说吧,大家都早些回去。”
整理好桌上文书,解清昀出了县衙,通州乃商贸重地,不似其他地区对宵禁管控的那般严格,外头酒肆茶楼皆灯火通明,他一边思索着今日之案是否应该先写个折子报上去,一边踱着步往家里去,忽然注意到前头来了一小队马车。
“这么晚了还有货运进来。”正疑惑着,那队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粗犷男子正往客栈那去。
“那人不是五郎的随从吗?”反应过来的解清昀当即摸出了内兜中的梅花玉扣,“正巧把这玉扣给他。”
还未走到客栈,贾石已从门口出来,对着马车帐子里说了几句,然后帘子掀开,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五郎!”在他乡遇故人,解清昀有些惊喜忙向前跑去,全然忘了自己现在是县令,此番举止未免太过轻浮。
闻此声,那头朱载埁转过头来,表情不似解清昀那般惊讶,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微微一笑,“清昀兄。”他侧身对解清昀拱了拱手,“失礼了,眼下该称解大人了。”
“五郎休要取笑我了,你我二人何至如此生疏。”解清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了,五郎你才到,还没用晚膳吧,不如今日就让我尽尽这地主之谊。”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朱载埁吩咐了贾石几句,便和解清昀往食肆去。
让小二找了个包厢,叫好菜,二人方坐下,解清昀想起一直捏在手里的梅花玉扣,“五郎,你先前落下的玉扣,还给你。”
朱载埁一怔,并未接过,“我既已将它赠与你,你且收着,哪有送了礼还收回来的道理。”
“不行不行,你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先前会试那主考官问起过,那日在河西务邬元纬也问起过,饶是再不懂玉石也能知道它绝非一般之物。
“……”沉默片刻,“解大人可是不喜此物。”朱载埁脸色一沉,“也是,想来这小玩意儿解大人也看不上。”、
方才还好好的,眼下一口一个解大人,想来朱吾是觉得他未把二人情谊放心上才生气了,咂摸出这个滋味,“五郎我收下便是。”解清昀缩回递出去的那只手,朱载埁的脸色缓和了些。
“幸好五郎你是之前赠我的,不然这么贵重的礼物叫别人见了还当是你要贿赂我呢。”解清昀本想说句顽笑话缓和缓和气氛,谁知这朱载埁的脸色似乎又沉了下去。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解清昀在心里暗道,“算了,多说多错,还是赶紧找个别的话题吧。”他悄悄吐了吐舌头。
正巧小二端了热菜上来,“也不知这菜合不合你口味,我觉得还不错,不过还是没有家乡的菜好吃。”北方不如南方爱吃辣,武清菜色虽也不错,但对解清昀这么个爱吃辣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不习惯。
自顾自地说完解清昀忙招呼朱载埁动筷,“五郎你快尝尝。”
两人埋首吃了一阵,先前玉扣那事的不愉快也已散去,“对了,五郎你此番来武清,货物可有报备?”
“报备过了,文书清单都已备好,我让贾石明日送到县衙。”
“那便好。今日抓着一个谎报货物的,你让手下人再好好对对货物和文书上的是否一致。”
“五郎此番来武清要待多久,可是还要往别处去。”
“先前有人定了货,听说武清是清昀兄你所辖之地,便想着随车来看看,再带些散货,看看能否在此地开几庄新生意。”
“原是如此,想来五郎要在武清待些时日了,下回有空到我府上来玩,我家阿满做的饭可好吃了。”解清昀放下筷子,“不比这菜差。”
“阿满?”
“是替我照理家事的,小孩儿挺可怜的。”其实他自己也比阿满大不了几岁,但总是把阿满当孩子看。“下回你来,我介绍给你认识。”
又聊了一阵,食肆要打烊了,贾石已在门口等着了,解清昀正想告别。朱载埁吩咐道:“送解大人回府。”
“不必了,我家里此处不远,走回去便是,五郎你一路舟车颠簸,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解大人,这时辰不早了。”贾石开口道。
街边店铺都已歇业,快到宵禁时刻了,“那我便不客气了。”解清昀躬身进了马车。
“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快。”解清昀看着马车外的店铺被远远抛在身后,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今日多谢五郎送我回来,下次得闲了到府上坐坐。”
“解大人客气了。”朱载埁颔首。
“大人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解清昀踏进院子,阿满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袍。
“遇到一个先前读书时的旧友,在食肆里小聚了一下。”解清昀忽然想起,“对了,小妹可有消息?”
阿满忧心忡忡:“那人还没回来,我也不知。”
贾石悄悄打量起车里的朱载埁,今日这顿饭似乎吃的很开心,他不似以往那般正襟危坐,而是随意的倚在马车一端,眉目舒展,嘴角似有一抹笑意。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远处一架马车驶来引走了贾石的注意,风吹起车帘一角,里面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皆身穿白衣,正感奇怪,“你明日将文书清单送到县衙去。”朱载埁出声。
“是。”
终于写到小解和五郎又同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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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