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二十二 第1章 社团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扑在梧桐树叶上沙沙作响。高一一班门口的公告栏前围了半圈人，刚结束晨会的学生们探头探脑，对着那张新鲜出炉的“社团招新摊位分布图”议论纷纷。

“文艺社在篮球场东侧第三排！”苏甜甜的声音像颗裹了糖的小石子，脆生生地砸进人群里。她扒开两个凑得太近的男生，踮着脚在分布图上敲了敲，马尾辫随着动作在背后甩了个轻快的弧度，“我跟社长申请了最显眼的位置，海报都是我昨天熬夜画的，保证一眼就能看到！”

旁边的高归妍叼着半片没吃完的吐司，含糊不清地吐槽：“苏甜甜你是不是有那个‘社团宣传PTSD’？去年初中毕业晚会你拉着我发传单，嗓子喊得跟被踩了的猫似的。”她伸手拽了把苏甜甜的校服外套，“再说了，文艺社招新至于这么拼吗？弹个琴唱个歌的，又不是抢银行。”

“那能一样吗？”苏甜甜转过身，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这可是高中第一次社团招新！咱们文艺社要招到最厉害的人才，年底校庆才能办得风风光光的。”她突然凑近高归妍，压低声音，“而且……听说隔壁七班有个钢琴弹得超棒的男生，我昨天去教务处交表时听见老师夸他，说不定会来报名呢！”

高归妍挑眉，伸手捏了捏苏甜甜的脸颊：“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去你的！”苏甜甜拍开她的手，脸颊有点发烫，正想反驳，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响起来。两人手忙脚乱地往教室跑，路过楼梯拐角时，苏甜甜差点撞上一个抱着作业本的男生。

“对不住对不住！”她连忙站稳，抬头道歉的瞬间，却愣了一下。

男生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他怀里的作业本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本的名字栏里，“沈如淡”三个字写得清隽有力。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让他那双看起来有些清冷的眼睛，多了点柔和的轮廓。

“没事。”沈如淡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些，他往后退了半步，给她们让开路，目光在苏甜甜泛红的脸颊上扫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落在怀里的作业本上。

“谢……谢谢！”苏甜甜拉着还在盯着沈如淡侧脸发呆的高归妍，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教室。直到坐下时，她心脏还在砰砰跳，指尖有点发烫——刚才跑太快，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喂，”高归妍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那不是二班的沈如淡吗？上次月考年级第一那个。你刚才脸红什么？”

“我哪有！”苏甜甜抓起课本挡在脸前，“是跑太快热的！”

高归妍嗤笑一声，刚想再说点什么，班主任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苏甜甜偷偷掀起课本一角，看向斜后方——沈如淡不知什么时候也回了座位，就坐在隔着两排的位置。他正低头翻着一本物理练习册，侧脸线条干净利落，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一丝不苟的认真。

“……所以这节课我们先安排座位，按身高排，之后再调同桌。”班主任的声音把苏甜甜的思绪拉回来。她赶紧放下课本，跟着大部队起身，在教室后排排好队。

轮到她时，班主任看了眼名单：“苏甜甜，1米62是吧？去第三组第四排。”

苏甜甜刚走到座位旁，就看见高归妍冲她挤眉弄眼——她被分到了斜前方的位置。两人正用口型无声交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响。苏甜甜回头，正好看见沈如淡抱着书包走过来，在她后排的空位坐下。

他的座位，就在她正后方。

苏甜甜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她赶紧转回来，假装整理桌面，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身后的动静。铅笔盒放在桌上的轻响，书页翻动的声音，甚至他偶尔清嗓子的细微声响，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同桌你好呀，我叫林潇潇。”旁边的女生笑着打招呼，打断了苏甜甜的胡思乱想。

“你好！我叫苏甜甜！”她立刻扬起笑脸回应，心里却在懊恼——刚才怎么没问问沈如淡，会不会弹钢琴？

下午的社团招新如期在篮球场旁拉开帷幕。各个社团的摊位前都挂起了花哨的海报，动漫社的coser穿着夸张的服装招揽人气，街舞社的男生们直接在空地上秀起了地板动作，引得围观学生尖叫连连。

苏甜甜守在文艺社的摊位后，把一叠印着“钢琴、吉他、声乐、绘画”的宣传单页整理好，时不时扯着嗓子喊两句：“来看看文艺社呀！零基础也能报名，社长亲自教学！”

高归妍叼着根棒棒糖，靠在摊位的折叠椅上，优哉游哉地说：“我说大小姐，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社长呢。”

“那当然，”苏甜甜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文艺社的‘预备核心成员’！”她正说着，眼睛突然一亮，拽了拽高归妍的袖子，“你看那边！”

不远处，沈如淡正被一个男生推着往这边走。那男生苏甜甜也认识，是三班的万和博，性格跟高归妍有点像，咋咋呼呼的。只见万和博指着文艺社的摊位，不知道在跟沈如淡说什么，沈如淡皱着眉，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摊位前。

“哟，这不是沈大学霸吗？”高归妍立刻坐直了，冲万和博吹了声口哨，“怎么，想通了要加入文艺社？”

万和博嘿嘿一笑，拍着沈如淡的肩膀：“我替我们家如淡来看看，他钢琴弹得贼溜，我寻思着不能埋没人才啊。”

沈如淡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目光落在摊位上那些画着音符和画笔的宣传单页上，没说话。

苏甜甜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她立刻拿起一张宣传单，走到沈如淡面前，笑得像颗刚剥开的橘子糖：“沈同学你好！我们文艺社虽然叫文艺社，但不止有音乐类，还有绘画和手工组哦。你看，这是我们去年校庆的节目单，有钢琴独奏和合唱……”

她一边说，一边把宣传单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这次沈如淡没有立刻移开目光，他看着苏甜甜的眼睛，那双原本显得有些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我不太想加入社团。”他说。

苏甜甜的热情像被戳了个小窟窿的气球，瞬间瘪下去一半。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把宣传单往他手里塞了塞：“没关系呀！就算不加入，也可以看看我们的招新表演呀！今天下午四点，我们在礼堂有钢琴即兴演奏，很精彩的！”

“哦？”沈如淡接过宣传单，指尖捏着纸页的一角，轻轻晃了晃，“你会弹钢琴？”

“我……”苏甜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会一点点，主要是负责……宣传和布置场地。”

旁边的高归妍突然插嘴：“我们甜甜虽然弹琴一般，但唱歌超好听！上次班会她唱《小幸运》，全班都在拍桌子呢。”

“高归妍！”苏甜甜脸都红了，转身想去捂她的嘴，却没注意脚下的电线，差点绊倒。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甜甜惊魂未定地站稳，抬头就撞进沈如淡的眼睛里。他的手还搭在她胳膊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过来，烫得她皮肤发麻。

“小心点。”沈如淡松开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甜甜总觉得，他的目光好像比刚才柔和了一点。

“谢……谢谢。”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耳朵都在发烫。

万和博在旁边看得直乐，用胳膊肘捅了捅沈如淡：“行啊你，还会英雄救美呢。”

沈如淡没理他，只是把那张宣传单叠好，放进了校服口袋里，然后对苏甜甜点了点头：“四点的表演，我会去看看。”

说完，他转身就走，万和博赶紧跟上去，走之前还冲苏甜甜挤了个暧昧的眼神。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高归妍才戳了戳还在发愣的苏甜甜：“喂，魂丢了？”

“没、没有！”苏甜甜猛地回神，脸颊滚烫，“他说他会来看表演！”

“是啊，”高归妍抱着胳膊，笑得不怀好意，“而且我刚才看他叠宣传单的时候，嘴角好像在笑哦。”

“真的假的？”苏甜甜眼睛一亮。

“自己看去呗。”高归妍指了指礼堂的方向，“还有半小时就四点了，还不赶紧去准备？”

苏甜甜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拉着高归妍往礼堂跑。一路上，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沈如淡扶着她胳膊的手，他叠宣传单时认真的侧脸，还有那句“我会去看看”。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苏甜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触感。

她突然有点期待四点的表演了。不只是因为沈如淡会来，还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个看起来有点清冷的男生，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难以接近。

就像此刻的天气，夏末的燥热里，已经藏着一丝属于秋天的、温柔的风。而她和他的故事，大概就像这悄悄变化的季节，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