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后座 第4章 捡球

第二天叶一竹踩点迈入教室，但不是因为昨晚玩得太疯。

吕家群处理完烂摊子后，忙着安抚女友顺便为她庆生，丢下一帮人过二人世界去了。

昨晚那一出让叶一竹的感冒徒然加重，整夜被鼻塞折磨得苦不堪言，鸡都开始叫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结果便是错过三个间隔五分钟的闹钟。

刚落座叶一竹就看到巡堂的班主任走过来，她在心里暗道倒霉，果不其然，下一秒张姐就敲敲她桌角，眼神示意。

办公楼很安静，高二理科办公室只有两个老师和顾盛廷在。

认出那个站得有些随意的背影，叶一竹微微愣住，很快就稳住心神抬手敲门。

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张姐从电脑后探出个脑袋，点头示意她进来。

谈话被短暂打断，老崔有些不耐但没发作，接着专注自家，语重心长地对顾盛廷进行思想教育。

顾盛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看起来很老实。余光里，那个单薄身影即使套着宽大校服还是有弱柳扶风的感觉，像张纸飘到张姐办公桌旁。

和平时还有昨晚不同的是叶一竹把马尾束上去扎了个丸子，还戴了个口罩。

“戴口罩是几个意思？”张姐语气明显不悦。

“感……”叶一竹想回答，但声音突然卡住，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开口:“感冒了。”

“生病了还跑出去呢？”

叶一竹把头埋得更低，轻轻地笑，但不是个心虚的样子。

“说吧，干嘛去了？”

张姐话音刚落，隔壁桌也抛出来同样的问题。

两个班主任相视一眼，被审问的人也不约而同扭头。

大大的医用口罩之上只露出一双略显疲倦的眼睛，素净却依旧明润有光，目光冷静又警惕。

“你说你们现在这个该好好学习的阶段，怎么总想着和学校对着干，逃课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啊？”老崔骂归骂，手里一点也没闲着在批改试卷。

办公室一时陷入缄默，叶一竹拼命抑制喉咙的痒涩，但还是不可避免偶尔轻咳两声，很突兀。

两个班主任又各自念叨几句，眼看上课铃已经打响几分钟，张姐先松口:“下午放学把检讨交上来。”

叶一竹应了声，正想离开又被叫住:“先别走，帮我看看这电脑怎么回事？”张姐满脸烦躁，暴力拍了两下停止工作的界面。

老崔口干舌燥，停止说教捧个保温杯凑过来：“又不行了？要不直接叫师傅过来吧。”

“电话打了，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可这个报告等会儿就交……”张姐耐心耗尽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叶一竹。

老崔也说累了，干脆让顾盛廷坐到旁边当场写完一千字检讨才能回去上课。

张姐在旁边看了会儿摆弄电脑的叶一竹，一头雾水又百无聊赖，和老崔闲聊起来。

无非就是吐槽学生。

叶一竹聚精会神紧盯屏幕，一手快速敲键盘，一手点鼠标，几分钟后，她停下动作，“老师，好了。”

老崔微微诧异，赞赏一句:“可以啊！”

张姐得意扬扬下巴，坐回去继续工作，对叶一竹说:“回去上课吧，记得多喝热水。”

“谢谢老师。”

抬眼时，叶一竹又和那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顾盛廷从她依旧平静的眼中看出胜利者炫耀的姿态，心被什么有意无意冲击着，可此刻的他被束缚住四肢，无法从容应对。

叶一竹刚走到门口，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正着，那人惊呼出声，被吓得不轻。

叶一竹主动侧过身体给她让路。虽然她和许佳安已经做了一年时间的同学，可在班里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她也不好奇对方为什么也会被叫来办公室。

“来了？进来吧。”张姐的声音尽显无奈。

班里昨晚有两个同学缺勤，下周的流动红旗想都不要想了。

许佳安双手交握在身前，小心翼翼走进去。

叶一竹侧身的一瞬，余光不可避免扫到办公室里，那个绞尽脑汁写检讨的男孩恰好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

*

下午放学，叶一竹去办公室交检讨，张姐没在，她很快出来，站在楼前层层叠叠的阶梯顶端放眼整座校园。

来来往往的人，或匆忙，或悠闲，篮球场上男生们在激烈碰撞、女孩子们坐在观众席上闲谈八卦，绿树、微风、广播里的音乐，各种声音回荡在空中，被无限拖长、放慢。

电线杆上的广播在播放王菲的《执迷不悔》。

前奏响起那刻，叶一竹心跳加快，诧异于居然会有人连续两天在校园里放这么有年代感的歌。

一对通往学生公寓的男女瞥了眼落单的叶一竹，叶一竹盯回去，神色漠然把手插进口袋，直到歌曲播完才慢悠悠走下台阶。

宁雪去了社团，在朝气热闹的课余时间她一个人的确显得格格不入。

脚刚踩到平地就有个篮球滚过来，身后一片惊呼，叶一竹听到有人气咧咧骂了句脏话。

球场上站有七个男生，各个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少年躁动的荷尔蒙气息格外浓烈。

“美女，对不住啊。”

有人窃笑，对高其说:“戴口罩脸都看不到，你知道长成什么样儿？”

一阵哄笑。

“还打不打？”刚灌完半瓶的水顾盛廷冷不丁开口。

几人才反应过来，过了这么会儿功夫，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捡球。

“美女，动动你的小手捡一下呗。”

高其皱眉，却不敢冲那人大声说话，背过身小声嘀咕：“怎么还让人女生捡球啊……”

“老子他妈就想看她长什么样。”

只要有李宇在的球场，少不了有人上杆子替他们把球扔回来。

叶一竹是个例外，她没有第一时间这样做，而且在校园里就她一人戴口罩，招招摇摇的，只露出眉眼如画的上半张脸，勾得李宇心痒痒。

高其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但他心理素质强大，立马嬉皮笑脸当作无事发生。

顾盛廷看了眼正直勾勾盯着叶一竹的李宇，将水瓶扭紧，随手一扔就一言不发往下走。

众目睽睽下，他径直走过台阶，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去捡球时，他突然停住。

“帮个忙。”

求人帮忙的口吻比那天傍晚在校门口还要令人反感。

叶一竹面不改色，直接踢把球往反方向踢。

“砰砰砰——”

那颗球体精准弹停，角度极其刁钻，高其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的踢足球的吧？”

……

叶一竹转身离开，就是这一刻，终于让顾盛廷从她平平无奇的身上看到昨晚酒场里穿超短裤、散长发、左耳上有八个耳钉，冷眼旁观闹剧的影子。

直到人消失在教学楼拐角，顾盛廷都没有收回目光，眼睛里层层叠叠的情绪逐渐聚拢，他深吸口气，忽然轻蔑笑出声，弯腰把自己的篮球捞回来。

＊

宁雪很羡慕叶一竹的体质，每次感冒不用吃药不出三天就会自己痊愈。

可每次叶一竹邀请她去夜跑，她总以各种理由推脱。

这天晚自习结束，叶一竹在教室多呆了半小时，把成山的作业全部清理掉。

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许佳安和方哲州他们还在热火朝天谈论物理题，几个人压着声音争得面红耳赤，压根没注意到有人从后门走出去。

手机震了一整晚，秦铭那帮人今晚在二楼后座，不顾人死活不断艾特叶一竹。

说什么只要她逃出来，就会有车在外面接应她。

可叶一竹拎得清，马上就要段考，该收的心还是得收一收。

初中可以轻轻松松应付过来，可高中毕竟要考大学，尤其是这个学期面对骤然增多的课业，她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从三楼下去要经过一个平台，叶一竹听到篮球撞地的闷响，一声接一声，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顾盛廷那张脸。

一念之间，在拐出闸门时她提前甩出去的目光看到了李宇。

他把外套袖子挑到肘部，一手夹烟，一手托住从对面墙弹回来的篮球，满脸不耐。

叶一竹听过有关李宇的流言，并不好奇为什么这个时间他不是在上晚自习。

她打算径直走过去，却听到他慢悠悠开口:“那天在操场我就觉得你眼熟，跟着吕家群的？”

原本低头走路的叶一竹停下来，转身面向他，淡淡目光里充满戒备。

天气渐暖，她把外套挂在手臂，身上套一件宽松黑色卫衣，一张脸没有太多光彩，如同每一个被应试教育压迫的女高中生。

如果不是见过她化浓妆，穿吊带小裙在迪厅跳舞的样子，李宇倒不会对她感兴趣。

毕竟在他身边，美女太多，什么类型的都有。

“今天怎么不戴口罩了？”

“你认识吕家群？”

叶一竹不落套，单刀直入，不想和他有多余交谈。可她突然有些好奇，李宇到底什么来头？

李宇笑了笑，“那天晚上你们在二楼后座堵的是我前女友。”

前女友……那就是目前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叶一竹从他满不在意的语气里没有接收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信号，可她还是在心里拉高了警戒线。

两人间陷入一阵沉默。楼梯口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许佳安和莫然聊得很开心，突然看到叶一竹和李宇面对面站在那里，两人不约而同止住话题，放缓脚步侧目。

气氛被打扰，李宇有些不悦。

叶一竹不为所动，问李宇:“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一个前任？”她轻蔑笑笑，“该不会，你们是因为那件事才分手的吧？”

李宇微怔，反应过来后笑出声，路过的旁观者依依不舍离开后，叶一竹冷冷开口:“她自己犯贱，我姐妹只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给面子了。”

说完，她也不管李宇的反应转身要走。

却在那一瞬间，书包带被股强大力量扣住往回扯，李宇直接把她书包从肩头扯落，叶一竹屈手抵抗，书包带最终滑停在她腕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叶一竹力不从心闷哼一声，整只手臂麻了一瞬。

李宇不紧不慢勾攀她肩头，远处看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

“操……”

叶一竹心里一阵厌恶抗拒，却只是下意识咬牙痛骂了个脏字。

事已至此，她已经基本梳理清楚：李宇是九中那边的人，上次在二楼后座任心私自教训那个女孩，就已经给吕家群捅了篓子。

“啧啧啧，看起来文文静静一个美女，说话这么刻薄呢。”

李宇并没有保持这个姿势太久，站直身体时语气突然阴沉：“那女的给我戴绿帽，想贴吕家群是她犯贱，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吕家群要是没有回应，她犯得着当狗皮膏药还白白给你姐妹揍一顿？”

叶一竹紧抿没有血色的唇，李宇冲她额前碎发轻吹口气，乐在其中观赏她表情隐忍地变化。

“叶一竹是吧？”李宇后退一步，用手摸了摸下颌，皱眉琢磨一阵，“我怎么记得，初中那会儿外边传的，你才是吕家群的女朋友。”

叶一竹敛目，一言不发把书包放到地下，在李宇**目光地打量下把外套穿起来。

她的反应过于镇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拿他当傻子。

她越是这幅样子，李宇就越来劲。

“他玩老子的女人，老子和他身边的人交个朋友，不算过分吧。”

叶一竹重新背起书包，出乎意料往前一步，几乎是主动贴上他身体。李宇对她的举动感到困惑，歪了歪头，自以为痞帅一笑。

片刻后，叶一竹幽幽开口:“你女朋友给你戴帽，那是吕家群有魅力。你……”从鼻子里轻嗤口气，叶一竹笑了，“学长，好好学习吧。”

说完，她伸手拍拍他的胸脯，媚眼如丝，后退几步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高其走回教室时，顾盛廷正在座位上打游戏，手都快把屏幕摁烂。一把胜利后，他紧绷的神色也没有松懈，一顿粗鲁开始收拾东西。

“你刚说什么？”

高其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刚在楼下看到李宇了，你猜他和谁在一起？”

全文大反派：李宇

前期女配：许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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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