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同人之休想让本座当鳏夫 第28章 君应为寒铁

此后多日，踏仙君便潜心钻研起虚实境之法。

虚实境一道，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易处在于，若只想重现一段寻常过往，仅作旁观而不参与，则所需灵力甚微，极易达成。但若所求并非一段清晰往事，而是要重现一段记忆空白、且涉及虚化实相的过往，则需耗费极大心力与漫长时间，方能有所成就。

当世能达到这第二种实用境界者，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但踏仙君是何等人物？他曾修成珍珑棋局，后来更修炼重生之术、时空生死门！他天赋异禀，就算是虚实境自然也难不倒他。

在没日没夜修习了三十三日后，踏仙君终于把握住了窍门。

“听本座号令！”他凝神聚气，声如金铁，“本座要去楚晚宁前往昆仑踏雪宫之时！”

幻境洞开。与以往无数次踏入虚实境不同，踏仙君此番怀着异样的心情步入其中。

昆仑踏雪宫天池之水，本应清澈无瑕，此刻却见满池猩红，刺目的鲜血几乎将整片天池染透！

宫阙之内，尽是他踏仙君布下的杀人棋子。薛蒙、梅寒雪一行被死死缚于天池之畔的石柱之上。

接下来，“自己”想做什么？

身处幻境，魂魄附着于此刻的踏仙君身体里，踏仙君继承了这个身躯彼时翻腾的恶念，心头有什么烧得难以克制难以褪干净？

——所有人斗得你死我活！！！

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好友反目成仇，杀得血眼猩红，他们不是仁义吗？不是宁死不屈吗？不是并肩作战吗？他很想知道，等这并肩的友人的鲜血洒到了彼此身上，还说不说得出那些侠肝义胆的虚伪陈词!

这些念头他太熟悉了，本应该欣然接受，可此刻穿越而来的踏仙君却蓦然觉得心惊 ，为着感受到这具身体里固执的，即便陌生魂魄到来也还没散干净的疯魔念头。

实际上两个踏仙君都是一样的残忍嗜血，可此刻的踏仙君，却没来由地觉得惶恐。

这个时候的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又一缕更加强烈的更加沸腾残存的意识投射给了踏仙君。

那个声音说：

他想当着薛蒙的面，凌辱楚晚宁！他要让那白衣若雪、一身傲骨的人在自己身下承欢，要让楚晚宁不惜自身清白也要相护的弟子，亲眼目睹其师尊是如何的……浪荡不堪！

他楚晚宁不是想护着薛蒙吗？不是宁可舍了清白也要换薛蒙一命吗？他偏要让他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五年前的踏仙君，与五年后的踏仙君，虽同源而生，分属不同时间之流，但此刻的踏仙君，却为幻境中那个“自己”的念头所深深震撼，只觉得那简直是……疯了！

他竟疯魔至此？

疯。

他曾自认干尽天诛地灭之事亦不足惜，可今日见了五年后那个“自己”，见了酒杯倒影中自己狰狞的面目，他竟第一次感到那是一种如何彻头彻尾的疯魔！

行刑仍在继续。

被黑白棋子操控的踏雪宫弟子与踏雪宫门徒相互残杀，血溅天池。天池当中，踏雪宫的柱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和之前征伐过无数次一模一样。

高台之上，刚才还悠然饮酒的踏仙帝君，此刻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无所适从，他觉得恶心，恶心得想要吐，却不知是在恶心些什么，或许是血本身……或许是……

他想不到了。

他是心惊的。

他原以为自己骨子里天生嗜血，可如今亲见这由自己一手促成的、血淋淋的地狱图景，竟感受不到半分快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衣翩跹的身影，如同九天谪仙，抱琴而降。

终于来了。

明明方才焦躁焚心恶心，可此刻楚晚宁真的降临，踏仙君反倒捏紧了酒杯，指节发白，面上却扯出一抹冷硬的嗤笑。

他将杯中酒送到唇边，目光却死死钉在那抹霜雪般的身影上，喉间仿佛堵着什么，硬是咽不下那口辛辣。

楚晚宁怀抱神武九歌，自九天之上飘然而落，宛若神明临凡。

是以激斗中的众人一见他的身影，绝望的心底瞬间燃起希望。

“大家看呐！是楚宗师！”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楚宗师救救我们啊！”

听着那些尚未被珍珑棋子控制、正自相残杀之人的凄厉呼救，踏仙君杯中的酒愈发苦涩难咽。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如同被磁石吸住，无法从楚晚宁身上移开分毫。

他死死盯着他，要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第一声，琴弦拨动。

清越如天籁的琴音自九霄之上倾泻而下，瞬间笼罩整个天池。那音波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蕴含着磅礴的净化之力，如清泉涤荡污浊，将被珍珑棋子操控的傀儡们混乱的神志尽数唤回！

有人正要将利刃刺向昔日同伴的胸膛，刀锋“哐当”一声坠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有人望着被自己亲手所杀、胸前豁开巨大血口的至亲好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

场面一度喧嚣悲恸，但踏仙君毫不在意。他的视线，只锁在楚晚宁一人身上。

他甚至没注意到薛蒙已然苏醒，梅寒雪与梅含雪也停止了刀剑相向，正朝薛蒙的位置疾奔而去。

薛蒙身上被踏仙君施下的束缚异常强大，梅氏兄弟一时难以解开。更何况，那高耸的天柱之上，被牢牢捆绑的远不止薛蒙一人，踏雪宫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此列。

第二声，琴弦拨动。

蕴含无匹灵力的音波轰然炸开，天柱上所有坚固的束缚应声寸寸碎裂！原本被缚于柱上的薛蒙及踏雪宫一众长老，纷纷跌落下来。

所幸他们反应极快，虽被捆缚良久，肢体麻木，但深知此刻绝非喘息之时。

此地终究是幻境。无论踏仙君意欲何为，无论他人如何挣扎，都动摇不了他真实的根基。因此，他的目光，依旧只凝在楚晚宁身上。

好了，场上众人皆已被楚晚宁救下：被棋子迷惑的恢复了神智，被捆绑的也挣脱了束缚。那么现在，他该对付谁了？

哦，下一步，自然该对付自己了。

领悟到这一层，踏仙君非但不惧，反而主动迎了上去，脉搏里涌动着和兴奋有关的东西。

手中那杯始终未能入口的酒，被他随手一扬，尽数泼洒。旋即，他召出神武陌刀，身形拔地而起，与楚晚宁凌空对峙。

他本想扯出一个惯常的嘲弄笑容，可一想到此战之后……那唇角竟然无法牵动了。

然而，一股久违的、近乎沸腾的兴奋，却在胸腔中猛烈冲撞！他已太久未曾遇到能如当年全盛时期的楚晚宁那般，与他酣畅淋漓一战的人了。

当年能战胜灵核未碎的楚晚宁，实属险胜。楚晚宁身为天下第一大宗师，是他踏仙君必须跨越的高峰。为此，他精心布局，动用了无数棋子，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一步步引诱楚晚宁踏入陷阱。令他未曾料到的是，楚晚宁竟真的对他毫无防备。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方是蓄谋已久，一方是猝不及防；一方是不择手段的混球流氓，一方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宗师。

他赢得并不光彩。

可谁在乎光彩不光彩？赢了便是赢了！败者，从来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况且他踏仙君可以输无数次，输了便逃，卷土重来便是。他深谙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可楚晚宁，他输不起哪怕一次！

楚晚宁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沦为阶下囚，做了自己宫中的禁脔，也是活该！

而今，即便是在这虚幻之境，能与灵力如此强盛的楚晚宁放手一战，也足以点燃踏仙君沉寂已久的战血。

他想知道，他想亲眼见证，做足了准备的、全盛之姿的天下第一大宗师，究竟拥有何等恐怖的威能？

果不其然，楚晚宁的第三声琴弦拨动，目标直指踏仙君！

凝聚于琴弦上的灵流浩瀚磅礴，强悍到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但踏仙君没有颤抖，相反，那久违的兴奋如烈火般烧灼全身血液。他从容挥动陌刀，悍然迎向那道毁灭性的灵流！

轰——！

两股沛然巨力轰然相撞，一时竟相持不下，难分伯仲！

明知此等关头绝不可分心，可踏仙君……还是分神了！在这生死一线的灵力角逐中，脑中蓦地闪过楚晚宁在此战中最终会力竭战死的念头——

这念头如毒蛇噬咬，他克制不住地抬眼，望向楚晚宁那双熟悉又冰冷的眼眸——就是这一瞥，他清晰地看到了他唇角沾染的、刺目的鲜红！

或许是他心神动荡，陌刀承载的灵力瞬间弱了分毫。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

楚晚宁琴音的力量瞬间暴涨，压过了陌刀的刀罡！那道恐怖的灵流，毫无花巧地重重轰击在踏仙君身上！

他并非来不及防护。

只是在灵力反噬的刹那，他心中涌起一股近乎自毁的冲动——他想知道，他想赌一把！若他此刻收手，楚晚宁这道倾注全力的杀招，是否真的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现在，他知道了。

会！

即使他们在巫山殿中纠缠了八年，即使他们之间或许还曾有过一个孩子……楚晚宁也一定会对他出手！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楚晚宁！

“噗——！”一股灼热的腥甜猛地冲破喉咙，喷溅而出。自踏平儒风门等几大仙门后，踏仙君便极少流血了，他刀上所染，多为他人之血。可今日，楚晚宁又让他尝到了血的滋味！

不是皮外伤，是沉重的内伤！鲜血自喉间狂涌，他如陨石般从高空狠狠砸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尘土与血雾弥漫。

楚晚宁的身影，瞬间掠至他身前。

踏仙君却依旧死死盯着他唇角那抹血迹。

刺眼……前所未有的刺眼！明明从前，他从未觉得这景象如此碍眼。

若这场战斗的败者注定要死……在现实中，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败北。可这是幻境！他竟存了一丝可笑的妄想，想看看在这虚实交加的境中，楚晚宁是否能……哪怕只是犹豫一瞬，给他留下那么一点点余地？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狭长凤目，冷冽如万载玄冰，其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惊起一丝波澜。

紧接着，楚晚宁的手指，已抚上了琴弦，作势要拨动第四声——那是真正的绝杀之音！

踏仙君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犹豫，是真的动了立时取他性命的决心——他想知道的，已经有了答案。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骄傲如他，也绝不甘心就此落败！他强提灵力，便要再次挥动陌刀，与他做最后的搏杀！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看见楚晚宁抚弦的那只手……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微不可察的颤动，让踏仙君凝聚灵力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凝滞。

可惜，楚晚宁的手只顿了那么一下！下一秒，他的手指便带着决绝的狠厉，重重拨动了九歌的琴弦！

“杀！”

一个字狠绝的落下。

随之一股强悍绝伦、近在咫尺的毁灭灵流，毫无保留地轰击在踏仙君身上！纵然是他，也再无法支撑。虚实之境的法则将虚幻的痛苦化为实质——痛！钻心蚀骨、撕裂神魂的剧痛！

楚晚宁半点余力都未曾留！这一击，是真的要他的命！

若非此地是幻境，踏仙君的性命，此刻便已交代在此！

他呕着血，抬起阴鸷猩红的眼，死死盯住楚晚宁。

没什么好难过的……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不是吗？

楚晚宁想杀他！倘若楚晚宁有朝一日恢复全盛灵力，必然会与他决一死战，不是他死，就是己亡！踏仙君不会要楚晚宁的命，但楚晚宁一定要踏仙君死！

很好！这很符合逻辑，这很楚晚宁！

楚晚宁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就算当年天裂的真相或有隐情，他的骨子里流淌的，终究是彻骨的冷血！

这一点，永不会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