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不是替身吗 第4章 第 4 章

林逸阳不可置信地抬起手，五指微微张开，用力地摁在冰凉的问灵柱表面，仿佛只要接触的面积多些，那刺眼的判定便能改写。

可问灵柱从不为人的意志所动摇，“丙等四灵根”五个字依旧灼灼发亮。

怎么会如此呢？她难道不是个天才吗？

林逸阳连得道成仙后的感言都在心里演练过数遍，连嘴角该扬起怎样从容淡定的弧度，她都设计了几种方案。

可现在，这师，还拜得成吗？

她僵立在问灵柱前，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在头上。

才来这修真界没多久，不会就要被丢回小沱村继续流浪儿模拟器了吧？

林逸阳的心空茫茫的，只觉得问心殿空旷得可怕，四周玉柱仿佛一瞬间拔高变宽，直插云霄而去，将她衬得格外渺小。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开口。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如擂鼓般震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系统？】

她又一次习惯性地在心底呼唤。

没有回应。

她不想回去。

刚来这个世界时，林逸阳还能靠着“等系统能量值恢复就能带她过上好日子”这根虚无缥缈的胡萝卜，像头被蒙住眼睛的驴一样忍着累不停歇地往前冲。可如今，真正的“金萝卜”——拜入仙门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是真的驴，她看得见那是什么，她想要抓住它。

但现实如手下冰凉的问灵柱，染不上一点她的温度。

林逸阳盯着那象征废材的灵根等级，毫无办法。

她该说什么？

一个毫无潜力的凡人，怎么向高高在上的修士乞求机会呢？

为他效命？可第一宗门的千嶂峰峰主，会缺一个效命的人吗？

小说里不都说剑修穷，那她帮他赚钱？

念头刚起，林逸阳自己就先泄了气。靠她过去四年摸爬滚打也只能住在破庙里的那点本事吗？

那她，还剩下什么？

林逸阳恍惚地低头，看着问心殿光可鉴人的地板，没有任何尘埃可以留下来。

只有沈无愠在飞行法器上说“待回宗，吾会收你为徒”的承诺了。

可他带她一路回来，甚至不曾过问她的名姓，在她流露出怯懦之态时，他的眼神也冷得像冰。

但师兄们上山后送来的已然成套的服装，那自成风骨的字帖，每天点卯挑刺的四师兄。

十多年老书虫林逸阳大胆猜一个替身剧本，不过分吧。

站在大殿中央的白衣少年，在问灵柱前黯然片刻，忽然抬起了头。

她脸上不见丝毫沮丧，眼底反而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满是斗志。

林逸阳昂首，目光直直望向高座之上神色难辨的沈无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

“请师尊收我为徒。”

既然他们需要一个“像她”的替身，那她就赌这一把。赌他既然将她带上山，准备了这一切，就不会因为灵根差就彻底舍弃她。

林逸阳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紧握，掌心因紧张而一片湿冷。

沈无愠恍惚了一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孩子，也是这样倔强地站在他面前，眼中像燃着不灭的火，对他说——“请师尊同意。”

两张面容在眼前重叠，沈无愠的脸色难得柔和了几分，低声开口：“到为师这里来。”

林逸阳暗自吞咽唾液，压下喉间的干涩，步态平稳地走到沈无愠近前。

“若收她为徒，前路恐怕艰难。”正中坐着的那位头戴竖冠的中年男子面露不赞同。

“无妨。”沈无愠语气平淡却笃定，“她很合适。”

他转向林逸阳，难得地解释了几句：“你体质尚弱，四灵根修行进境也慢，恐招人眼红。拜师礼暂且从简。就在此处奉茶，权当拜师吧。”

“是。”林逸阳恭敬应下，高悬的心悄然落下。

她赌对了。

大师兄顾穆清不知何时已端着一盏茶静立在她身侧。他微微俯身，将托盘递近，朝她露出一个温和鼓励的笑容，嘴唇翕动，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双手捧盏，举过头顶，敬与师尊。”

林逸阳依言跪下，双手稳稳托起茶盏，高举过头，真心实意地叩首行礼：“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无论起因如何，能留下，便是目的达成。

拜师礼虽从简，该有的礼数却一样未少。

随着她这一拜落下，几位在座的长辈也依次赐下见面礼——或是保命的符箓、又或是刻上防御阵法的小盾。

林逸阳恭敬接过，心中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小师侄。”

一个爽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金鸣峰峰主闻昼站起身，高束的马尾在空中划出弧度，樱色的衣袍裹在她健壮的身体上，“这‘流光镯’是我早年炼着玩的小玩意儿，你拿去戴着，图个好看。”

说罢，她手一挥，红白相间的镯子就套上了林逸阳的手腕。

“金鸣峰闻师姑。”大师兄顾穆清温润的声音凝成线，再次传到林逸阳的耳边。

林逸阳开口欲谢，另一道温和的嗓音便接踵而至。

“林师侄。”

辛夷峰峰主魏攸宁已来到林逸阳面前，她眉眼弯起，手中是一枚平安扣，“此扣须悬于气海之外，方可温养丹田，加速灵力吸收。”她的指尖轻抚润泽的玉身，“但若遇危急，也可输入灵力，将其掷出。”

“是，谢师姑所赐。”

……

待众人赠礼完毕，沈无愠缓缓起身，衣袍流水一样垂下，他掌心托着一枚银白色锦袋，一时分不出到底是手更白还是袋子更白。

“此袋予你，内是一些丹药与防身之物，对你眼下修行有助益。”

林逸阳双手接过，只觉触感丝滑温凉，袋身上看不出拼接的痕迹，浑然一体。

沈无愠方想起林逸阳还未引气入体，灵气随心而动，手往前一探，便有玉佩从芥子袋跳到他的掌心。

他捏着玉佩往林逸阳面前一送，那玉佩上的丝绦竟如拥有生命般，自行游动伸长，在她颈后轻盈交叠，旋即融合，使得玉佩稳稳悬在她的胸前。

林逸阳还未感叹修真者的神奇，就听见沈无愠声音平淡道：“这枚‘守心玉’你须贴身佩戴，它自有灵性，可温养你的经脉，也能在危难时护你周全。”

沈无愠如墨的眼睛与林逸阳对视，声音不高，但也能听出毋庸置疑：“无论如何，玉不可离身。”

“是。“林逸阳默然一瞬，点头认真应下。

“小师妹尚未修行，便由我暂助你将诸位师长所赐收存？“顾穆清步履轻缓地走近，微微垂首征询她的意见。

“有劳大师兄了。“林逸阳抿唇浅笑，将捧着的物什轻轻递出。

只见顾穆清纤长的指尖轻触芥子袋，那些法器便化作流光没入其中。随后，他极有分寸地以灵力拖起芥子袋和没有收回的平安扣，替林逸阳在腰间挂好，清润的绿色点缀在白色的缎面与月白的衣服上，分外和谐。

林逸阳垂首看了看，挂得很牢，心中颇为满意。

她方后退一步，朝上首掌门、师尊及各位峰主郑重行礼，声音清亮：“弟子拜谢师尊厚赐，拜谢诸位长老厚爱。弟子定当勤勉修行，不负师尊与诸位长老期许。”

话音落下，这简短的拜师礼便暂告一段落。

“穆青。”

沈无愠的目光在林逸阳身上停留一瞬，启唇唤道。

“弟子明白。”

无需多言，顾穆清已躬身领命，得到回应的沈无愠不再停留，一步踏出，身影消散于殿上。

林逸阳望着师尊消失的地方，心下怅然，不知道废材灵根的自己何时能有这种缩地成寸的能力。

“小师妹。”顾穆清的声音响起，比起方才更多了几分亲近。他面对林逸阳，脸上漾开一抹温和而真挚的笑意，对着她郑重地拱了拱手，“恭喜小师妹正式入我千嶂峰门下。”

林逸阳对上顾穆清含笑的双眼，忍住心中的激动，端住表情，回以浅笑：“多谢大师兄。”

顾穆清在前一步引路，他微微侧身：“小师妹想坐云舟回峰，还是坐鹤？”

“鹤？”

“嗯，此乃我宗特色。修为尚浅或未备飞行法器的弟子，常以灵鹤代步。”顾穆清行走间衣袖摆动，“我想你初入宗门，定会好奇。”

他说话间，远处云层中恰好掠过一道虚影，是灵鹤双翅展开遨游的身影，它的白羽透光，羽翅边似墨汁随手涂上，会呼吸一样轻轻的颤动。

林逸阳不自觉屏住呼吸，看得有些痴了。

“想试试吗？”顾穆清问。

“想！”

顾穆清见她绷着脸，但亮晶晶的眼睛是藏不住的兴奋，眼底笑意更深。

他引她行至最近的栖羽台，宽敞的平台用青玉铺就，此时空无一物。

“现下并非开宗收徒时节，鲜有人来问心殿。”顾穆清说着，取出一枚青翠的竹哨，置于唇边。一缕极轻微、却打着旋儿向上攀升的鸟鸣悠悠传出，在空中转了三转。

“这是邀鹤吟，首次为你发放的亲传弟子份例中，自会配备。”顾穆清将竹哨置于掌心给林逸阳展示，“日后若在栖羽台不见鹤影，只需依方才之法吹响三声，附近得空的灵鹤便会前来。”

“宗内各峰皆设有栖羽台。”顾穆清等她看够了方才收回竹哨，继续耐心解释，“每次需一枚下品灵石，便可搭乘灵鹤前往宗内任何一处栖羽台。且宗门为免混乱，特意规定了御器与乘鹤的路线，两者各有其道，互不干扰……”

林逸阳听得入神。

这不就是修真版的公交车和公交车专用车道嘛，还挺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的。

“来。”顾穆清伸出手，示意林逸阳上前。

话音才落，一只灵鹤翩然而至，它脖颈修长，双翅轻轻一折，落地时尘土也不曾扬起半分。

林逸阳依言将顾穆清递来的一块下品灵石给鹤示意，随后小心地放入它挺起的胸脯前的雪白绒羽小袋中。

灵鹤这才微微俯身，允许她攀上鹤背。

飞行初时略有些颠簸，待灵鹤展翅腾空，便很快趋于平稳。林逸阳俯身，感受着手下光滑温暖的羽毛。

风声过耳，她也是踏上了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