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水月寺中的香客被尽数赶出,大门也被贴上封条,在一行人进入后院后住持慢步来到为首之人面前,气定神闲道:“沈将军为何突然发难?还请明示。”
见他不行礼还这般态度沈树清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刻拔剑架在他脖颈处,怒斥道:“明示?你也配这样和我们将军说话?”说着就要踹他的膝盖,好在被沈树清及时拦下。
沈将军并未多说,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他便将剑收回鞘里,随后才道:“今日午时公主来寺中上香可回去后却突然病倒,皇上有旨彻查水月寺。”
语毕他挥手示意侍卫继续搜查,可住持却高声道:“公主来水月寺上香怎会进入后院?贫僧以为后院就不必再查了,毕竟寺中还有些年纪较小的尼姑,总归是不便的。”
沈将军笑着问道:“住持怎么确定公主并未来过后院?若我记得不错,只怕住持从未见过公主吧。”
“贫僧曾在宫中远远见过公主一面,公主殿下天人之姿,一面足以铭记于心,故而可以确定。”
“是吗?”沈树清拍拍手,拿着两幅画的侍卫便出现在他们身旁,他指着画道,“住持说说这画中哪个是公主殿下。”
画中两名女子天差地别,毫无相似之处。那画师技艺精妙,神韵姿态栩栩如生,画中人眼波流转。
住持只草草看了两眼便认出其中一位是上午来的那位女子,心下又急又恼,只恨自己被一百两钱财蒙蔽,也知此事辩无可辩,可却仍道:“左手。”
沈将军满意点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公主。”
下一刻一个小尼姑被人押上来,沈树清拿过侍卫左手的画来到她面前,柔柔道:“你今日可有见过这画中人?”
小尼姑从未见过这阵仗,双眼通红、小脸上挂满泪珠,抽抽嗒嗒地说不出话,押着她的侍卫不耐道:“没听到将军问你话吗?还不快回!”
小尼姑抖得更厉害,不敢再沉默,吸了两下鼻子,囔囔道:“见过,我带着这个姐姐来过后院找住持,我什么都不知道。”
“把她带下去吧。”
“是。”
沈树清回过头盯着已被按住的住持道:“你还要拦本将军吗?”
住持嘴中被塞着麻布无法开口,他也不想再开口。
不过片刻便有一侍卫带着本极厚的账簿附在沈树清耳边低语,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对着一旁跪在地上的住持阴沉道:“人赃并获,住持还要如何狡辩,把他押送至刑部,让张尚书好好问问。”
“陛下,事情就是如此,沈将军还在外头候着呢。”潘公公躬身道。
慕元澄将手中的书卷起,笑着道:“沈将军做得很好,让他快些回去休息吧,今日苏国师还在让他改日再来。”
“是。”
潘公公走后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徐徐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朕的好女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慕元澄似笑不笑,“谋害公主的罪名水月寺可担不起。”
苏国师低着头,半晌才道:“陛下,公主身体可无碍?”
“朕还不知道她,估计没一点事。”
又是很久之后,苏国师的嗓音更加低沉,“陛下可想好立哪位皇子为太子?”
慕元澄盯着他若有所思地将书放到矮桌上,淡淡道:“爱卿钟意哪位皇子呢?”
“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朕不会怪罪,爱卿有话不妨直说,若你我之间都需弯弯绕绕那真是可悲。”
直到暮时苏国师才从养心殿出来,轻风抚过他的白发,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他喃喃道:“还是要快些啊。”在他走后礼部尚书便出现在养心殿门外求见皇上。
“公主,你不能出去!”
灵芝呈“大”字紧紧贴在门上,仿若春联一般。慕照临使劲拽她的胳膊可却纹丝不动,只好晓之以理道:“我去去就回,在闭宫门前一定能回到殿中。”
灵芝执拗地摇头,道:“不行,娘娘吩咐了,绝不能让公主离开此屋半步。”
慕照临后退两步,叹着气道:“灵芝,你知道我为何称病吗?”
“不知道。”
“因为我想让陛下去查水月寺,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为难大皇兄和二皇兄,若今日拿不到供词只怕明日那些僧人都会被尽数放出,那我做的一切便都付之东流,所以我一定要去。”
灵芝高举的胳膊慢慢放下,几次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道:“公主一定要赶在宫门闭合之前回来。”随后便侧身让出条路。
慕照临连忙向外跑去,嘴上应着:“放心吧,我有分寸。”
她一路来到宫门外,为了隐藏自己慕照临穿得是宫女的衣裳,在给侍卫看了宫牌后并未被过多盘问轻松出了宫门。她来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地想唤出胡舞来,谁知才刚说一字便有人在她身后道:“妹妹这是要去干嘛?为何穿得这般奇怪?”
慕照临被吓得一抖,回过头无语道:“你为何没了声响?诚心要吓死我吗?”说完这话她无意瞄到慕瑾川黑色披风下侍卫的衣裳,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奇怪,你不也没好到哪去吗?”
慕瑾川一点不羞,大咧咧抬起胳膊好让她看得更清,厚着脸皮道:“我有披风不至于让人第一眼便看到,妹妹有吗?”
慕照临举起挎在胳膊上的包袱,回道:“谁说我没有,这包袱中便是。”
“那是我错怪妹妹了。不过妹妹准备这般齐全是要上哪去呢?”
慕照临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刑部。”
慕瑾川丝毫不惊讶,眼神中更多的是了然,他笑着道:“看来我和妹妹顺路,不如一同去?”
话音刚落沈醉便牵着两匹马来到他们后方不远处,慕瑾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接着道:“妹妹可会骑马?若是不会只好委屈妹妹和我…”
“会。”
慕瑾川没有被打断的生气,语气奇怪道:“是我小瞧妹妹了,那我们就快些出发吧,毕竟要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两人拉紧缰绳一刻不敢停地到了刑部,在离大门还有些距离时她们便下了马,慕照临穿上披风拿出玉宸牌,小声道:“一会儿你不要多说话。”
慕瑾川扬起手中的一样宫牌,笑着道:“妹妹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我也想这样说呢。”
“啧。”慕照临一把抢过,塞到袖中大踏步上前瞬息便出现在守卫的视线中,不给他再纠缠的机会。
“什么人?”两名侍卫同时发问,并抬起手中的剑挡住她的前路。
慕照临冷哼一声,将玉宸牌举起,两人神色大变立刻行礼,她趾高气昂道:“陆正和刘修远在哪?还不让他们赶紧出来见本公主!”
“小人这就派人去通报,公主里面请。”
“本公主听说今日抓了几个僧人,他们关在哪里?”
听慕照临这样问那侍卫只以为是皇上派她来询问进展,连忙道:“就在刑部的狱中,公主请跟小人来。”
三人向着深处走去,她们一前一后站着,走出没多远慕照临忽然感受到有人拉她的衣袖,于是慢下脚步,二人并肩的瞬间慕瑾川笑着道:“妹妹可真是厉害,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慕照临撇撇嘴没说话,拂开他的手后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三人一路来到关押犯人的狱中,阴暗的光线、逼仄的空间都让慕照临皱起眉,侍卫带着她们停在一间狱房外,小声道:“公主还是不要进去了,里头不仅脏有时还会有老鼠。”
似乎是为了附和他的话,下一刻狱房角落堆着的稻草堆中便传来一阵“吱吱”声还伴着稻草摩擦的动静,没一会儿,一个黑影便沿着墙壁滑过。
离得远些的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可躺在里面的人却连动都不动,仿佛刚才从他身侧跑过的是自己的狸奴。
慕照临压着嗓子道:“这人为何不动,他不会死了吧?”
“应当不会,陆尚书还未动刑。”侍卫说完便开锁入内,毫不留情地踹了那人几脚,等他有所动作后直接拽起押到慕照临身前。
不过半日光景他便从半佛转为囚徒,可这老和尚却依旧淡定,连眼皮都不抬起。慕照临冷冷道:“你先下去吧,本公主有话要问他。”
“是。”
失了力的僧人跌坐在地,他便顺着姿势盘腿打坐,一言不发。
被无视的两人对视一眼后慕照临便开口道:“住持可认得我?”
“哼,自然,公主天人之姿,让人见之不忘。”他的话语不似表现的那般平静,藏着些怒气。
“你既认得我竟还敢将那药卖出,我是该说你精明还是愚蠢呢?”
说完将放在袖中的药甩出,直直砸在他胸前。住持任由药滚落在地,不肯再说一句话。
慕瑾川在一旁冷冷道:“住持不说话倒是不碍事,不过住持刚满一岁的孩子不说话可不行。”
话音刚落那和尚便猛地弹起,死盯住慕瑾川的眼睛,他也不怕反而笑出声继续道:“住持不会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吧?”
“叮咚!”
一个带着小铃铛的银手镯被扔在他的脚边,住持立刻弯下腰去拿,颤抖着手捧起,对着两人道:“你们有要问的就快些问。”
慕照临立刻拿出纸笔递上,道:“神药一事已无需再问,我只要你写出一份承认罪行的供词,我向你保证你的儿子一定会没事。”
他抖着手去接可却迟迟不握下,慕瑾川则淡淡道:“陛下若知住持入了俗世,只怕有事的就不止你一人了。”
“多谢公主提醒。”短短一刻他便想明白其中利害,不再挣扎,苦笑着下笔。
“若是住持能写出是何人指使,或许可以将功抵过。”
住持手一顿,片刻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回道:“公主说笑了,此事皆我一人所为,哪还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