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小主的衣裳可是尚服局新送来的,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还请小主恕罪,奴婢只是想在御花园折两支花无意冲撞小主。还请小主恕罪!还请小主恕罪!”
从慕照临两人所处的位置看去,跪着的宫女正不停地以头抢地,希望能以此换来面前人的垂怜。
“公主,要去管吗?”灵芝抱着琴问道。
慕照临还未答话那几人又开始喧哗,不过这次开口的是衣着最为华贵的那人,她正狠狠地擦着有些水渍的裙摆,“你是哪个宫中的丫鬟,我非要让你家主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奴婢…奴婢是百春宫中的。”
衣着华丽的女人不屑地轻笑一声,身旁的宫女讽刺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病秧子徐贵人宫中的,仆从主相,怪不得你如此笨手笨脚!”
难听的奚落重重砸下去,压得那宫女的脊梁弯了三分,可她不敢顶嘴只好默默受着。
见状慕照临轻声道:“去看看什么情况吧。”说完主仆二人大踏步上前,直直冲着她们的位置而去。
那些宫人倒挺有眼力见,一下看出慕照临的身份,恭敬道:“见过公主殿下。”
慕照临瞟了眼灵芝,灵芝立刻问道:“敢问这是哪位娘娘?”
那女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连忙回道:“邀月宫中的钟常在。”
灵芝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是禹州刺史间的小姐钟云晴,前些日子新入宫。”
听此慕照临行礼道:“原来是钟常在,真是失礼。不过方才我听闻此处甚是吵闹,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钟常在还未回话她身旁的小宫女见慕照临以礼相待不知轻重道:“公主可要为我家娘娘做主,看这身衣裳都被粘湿了。”
“是非对错待我听完全貌后自有判断。”慕照临说完蹲下身与跪着的丫鬟视线齐平,她这才发现那人竟是离悠,可也只是停顿片刻便问询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悠趴在地上,哽咽道:“奴婢方才从太医院回来,经过御花园时想起贵人这几日常说若是能有花相陪便好故而才进来摘上几朵,可谁知不小心撞上钟常在,手中的汤药也无意洒出。”
她脚旁确有一摊褐色液体和一些白色瓷片,慕照临起身悠悠道:“再无意也确实是你的过错,还不快给常在道歉。”
离悠倒也机灵,她看出慕照临无重罚的意思,边磕头边道:“请常在恕罪!”
钟常在这才说了第一句话,她语气不爽道:“既然公主殿下有心拉偏架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
“常在哪里的话,本公主怎么可能让你吃亏。”慕照临随手唤来御花园的一个宫女,安排道,“你去告知尚服局说公主让她们快马加鞭裁制新衣,一切按最好的来,到时完成后送到钟常在殿中。”
“是。”
钟常在勉强勾起一抹笑容,道:“公主有心了,臣妾先行告退。”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眼跪着的离悠。
主仆几人慢悠悠离开后慕照临赶忙将人扶起,温声道:“快回殿里吧,别让徐贵人等急了,洒的药再去太医院拿便是。”
“多谢公主殿下替奴婢解围。”离悠边拭泪边道。
等人都走后灵芝忍不住小声抱怨:“这宫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前儿有齐贵人今儿又来个钟常在。”
慕照临轻笑一声,道:“你真是愈发大胆,这话是你能说得吗?”灵芝吐吐舌头没接话。
天气渐渐回暖,荷花池果然没再结冰,想来离开花也不远了。清脆的琴声飘在荷花池上方,许久都未停歇,可身后却传来些杂音扰了琴音的清净。
“青柳你怎突然来了,所为何事?”
“二殿下派人来唤公主殿下去用膳,说是娘娘安排的。”
“知道了,我去告知公主殿下。”
琴音和话音一同消失,不等她们上前慕照临便起身出了亭子,对着两人道:“走吧。”末了又补充,“青柳,你且将我的琴送回宫中。”
“是。”
不过半晌二人就到了宫外,吴音一早就在门外候着,见人来了连忙上前迎接:“小的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公主盼来了。”
“嗤,”慕照临一笑,“少油嘴滑舌,青天白日的哪有星星和月亮。”
“嘿嘿。”知道被打趣的吴音挠头一笑,随后引着两人进院中。
殿门大开可却没有慕瑾川的身影,慕照临故作不经意问道:“二皇兄人呢?为何既不在宫外也不在殿中?”
“这…”
“妹妹是在找我吗?”不着调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慕照临头也不回道:“没有。”接着甩袖进了屋,慕瑾川只好跟上。
一众宫女跟在她们身后小心布完菜后便行过礼退下,不等招呼慕照临就随意坐下,可慕瑾川却像木头一样傻站在原地,她瞥了眼后随意道:“兄长这倒像程门立雪,不过除了你身上其余地方并无白意。”
这般打趣他也不恼,轻轻一笑后随手拍掉衣摆上沾染的面粉,将手中端着的牛乳糕放在桌上,顺势坐在慕照临身旁。
看清糕点全貌后的慕照临眼睛一亮,可又想起上次那恶毒的味道心下害怕,推脱道:“兄长还是自己吃吧,我怕发胖不想吃太多糕点。”
“哦?”慕瑾川低下头语气失落,“妹妹怕是还讨厌我吧,连兄长做的糕点都不肯吃了。”
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慕照临心虚道:“哪里的话!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喜我,兄长知道的。”
说完他又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慕照临眼一闭心一横伸手拿过一块掩面送入口中,想象中爆炸的口感并未出现,无功无过的味道。她暗暗松口气,囫囵吞枣地吃完一块牛乳糕。
刚一放下袖子便对上慕瑾川期待的眼神,他同时问道:“好吃吗?”
慕照临点着头回:“好吃,比起上次兄长的手艺进步许多。”
轻松的笑容出现在慕瑾川脸上,他移开视线、坐直身子,喃喃道:“好吃就行。”
午膳过后两人便没有分开,一起挨到临睡前才各自回到自己殿中,镜中倒映出两个身影,灵芝正熟练地为慕照临松发髻。
“宿主,你真的要去调查神药吗?”系统冷不丁出声。
“对,我意已决,你不许再劝。”
系统真的再没声响,慕照临直到入睡前最后一刻还在等待,可她始终未多说。
第二日一早慕照临便醒来,灵芝虽有些惊讶却也没出错,看着镜中不停打呵欠的少女,她忍不住问道:“公主为何起这般早?是有事要做吗?”
“今日我与二皇兄要去水月寺为父皇祈福,不想误了时候。”
“哦。”语气平淡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听出灵芝心情不好慕照临不解问:“你不开心吗?”
灵芝犹豫片刻便和盘托出:“自从二殿下回来公主就不常常让我陪在身边了。”
“嗤,”慕照临轻笑一声,“不让你跟着不好吗?正好休息休息。”
“公主不在宫里都没人陪我说话了。”
“不是还有青柳吗?”
灵芝瘪瘪嘴,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锯嘴葫芦,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此时已收拾妥当,慕照临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倒是要学学她的稳重。”
灵芝一下跳起来,嗔怪道:“殿下是觉得我话多?”
慕照临笑着道:“我可没这样说。”
随后赶紧出了门,马车已停在宫外,慕瑾川正在宫门处等候。还未登车灵芝慌张跑来,喊道:“殿下、殿下,斗篷、斗篷。”她伸手接过便将人打发走,自己则登了车。
慕瑾川交代两句话随着她进入,一眼看到被随手扔在座椅上的粉色斗篷,笑问道:“妹妹不披在身上吗?”
慕照临在额头上胡乱拭了一番,道:“我都要热出汗了,斗篷待晚些时候再穿吧。”她今日有意穿得朴素,简单的粉衣粉裙也衬得人面若春花,此时因为热意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
一时两人都未在多话,慕照临靠在窗边时刻盯着外头的变化,等意识到靠近水月寺时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闭着眼睛深呼吸,却听到身旁的轻笑。
“你又在笑什么?”
慕瑾川面上敛了笑意可声音仍是上扬:“看到美景情不自禁。”
不走心的话语让慕照临有些无语,“你那离窗这般远能看到什么?”
慕瑾川不接话,没头没尾回:“妹妹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不是说好今日你我二人扮做兄妹吗?哪有妹妹和兄长这样说话的。功在平时,你现在如此就算了万一一会儿进了寺庙还是如此岂不是让人看出破绽。”
慕照临吃下这个哑巴亏,在对面人得意的笑容中咬牙切齿喊了声:“兄长说得是。”
“小姐、公子,到水月寺了。”沈醉的话语打断两人的拌嘴,慕照临瞪他一眼先行下了马车。
水月寺本建在城中最荒凉的西边,可寺庙一经建成便引来无数香客,应声而来的店铺也越来越多,到现在马车已经无法停到寺庙门外,只好在远处便将人放下。
望着寺庙台阶上攒动的人头慕照临小声道:“可真是大隐隐于市。”
两人刚下马车向前走了两步便有小贩将她们唤住:“公子可要给你夫人买个簪子?我这簪子可都是开过光的比去里面上香都灵,想必夫人带上后两位定能白头偕老。”
慕照临笑着回道:“这发簪灵不灵不好说,我看你的眼神可是十分不灵,这是我兄长!”
小贩连忙赔笑道:“是我眼拙,我说两位客官怎么有些相像呢,那姑娘要不要买只发簪?保管让你嫁给心上人。”
慕照临一听这话便开始叹气,让那小贩心惊肉跳,怕自己说错话少卖一单,就在此时慕照临悠悠道:“那我就买一只吧。”接着随手指了只最朴素的白玉簪,一丝花样也无。
那小贩喜笑颜开,奉承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这最好的一只,想必您挑夫婿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那是当然。”她神色张扬,随后又忽地压低声音,“不过若是世上有能让人死心塌地的东西就好了,这样我也不怕苏公子不娶我了。”
那小贩一看不讲价的贵客难过立刻安慰道:“姑娘放宽心,您可是我见过数一数二的美人,那公子必定喜爱。”
“哼,”慕照临瞪他一眼,“苏公子才不是这般肤浅的人。”
这一眼可把小贩吓得够呛,毕竟她们还未付钱,连忙找补道:“不过姑娘若真的担心大可进寺庙中转转,说不定有您要找的东西。”
慕照临了然一笑,对着慕瑾川道:“二哥还愣着干嘛,快付钱。”自己则当甩手掌柜向寺庙正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