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将醒 第13章 普通人

江世明讨厌别人去他家，就连江连也不例外，每次有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讲时，他总会约江连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见，如同特工接头般。

听说梁一程受伤，江世明的脸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表情，可抓住江连胳膊的手却微微发颤，“怎么会的？严重吗？她怎么样了？”他连连追问。

江连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心中吐槽，若不是他假借委托为由，引导梁一程接触肖棠，她又怎么会遇到危险，还受了伤呢。

江世明说自己曾是诺娜计划一期的一个最底层程序员，和如今江连在二期的地位差不多，没有决策权，日常工作，就是给其他人打打下手。就算如此，他依然以诺娜计划做过事为一生最大的光荣，他参与制造的作品都成功了，除了梁一程，那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即使一期以失败告终，除了主任，所有为一期工作过的人都被遣散，江世明依然坚信梁一程体内的东西决不是坏了，只要遇到巨大刺激，就像是另一个智体的刺激，它就会再次醒来，它会记起最初的指令，引导着梁一程，成为她本该成为的人。

对江世明的话，江连没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平时的江世明，符合一个书呆子码工的所有刻板印象，他不善言谈，又心高气傲，总觉得怀才不遇，只有在梁一程面前，他故作活泼幽默，拼命讨好，虽然在江连眼里，他的演技拙劣得要命。

“骨折了。”江连假装冷漠，他决不能让江世明察觉他对梁一程的感情。

江世明曾逼江连发誓，就算和梁一程住在一起，也绝对不能勾引她，对她产生感情，这是他帮江连进入研究所，介绍他给梁一程认识的前提条件。江连虽然不解，可现在的他，还需要依赖江世明的资源，便一口答应。

“我在研究所的时候，听说肖棠违规开启智体，之后梁一程就进了医院。我猜，是梁一程之前跟踪陈佳的时候看到了肖棠，她以为肖棠是陈佳的出轨对象，想跟踪他，拍到证据好发给你，结果被肖棠发现了。”江连说得半真半假。

江世明口里反反复复，“是我，都怪我……她，她……”倒像真的在后悔。

“我后来打听了一下，说肖棠是在大学校园里违规开启智体的，而且一下四个全开了，智体全开的情况下让梁一程受伤，那伤得……多重啊……她一定很痛……”江连总以为他能平静说完，可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握紧了拳，指节咯咯作响。

“她真的，就没有任何反应？怎么会？怎么会呢？肖棠的……四个智体都刺激不了么？”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天天跟她待在一起，视频我也分析了，之前也发给你检查了，你老说需要别的智体刺激，现在总算如你愿了吧！”江连带着怒意。

江世明垂下头，是啊，这么多年了，若那东西没坏，梁一程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或许这就是结局吧，无论他求证多少遍，坏了就是坏了。

“绝大多数智体都坏了，不是么？真不知道你干嘛这么执着。”天台上的风很大，每句话刚说出口便被风吹散，江连不愿承认，他其实很理解江世明的执着，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

“是啊……”江世明叹了口气，该放下了么，接受她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放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梁一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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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菲一字一句记录着梁一程说的话，她看出梁一程隐藏了许多，故意把细节说得模糊，像在保护着谁，而之前梁一程显露的松弛，并不是好转的信号，相反，她似乎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混乱和矛盾。

“记不起来刚发生的事，是说一些日常零碎的小事？就像烧菜有没有放盐这种？还是大事？”

“也不是都不记得……”梁一程答非所问。她做不到对郁菲绝对坦诚，也不知该怎么描述才算准确。

她记得自己跟踪肖棠，记得穿过球场时，人群拥挤，她好几次为了避人，差点跟不上肖棠，可他实在太高了，金色头发让她一眼就可以定位。

有几次，他莫名停了脚步，侧过脸，像在等待着谁，又像是被随便什么吸引了目光，有时是打球的人，有时是路边的花，有时，梁一程顺着他的眼神，什么都看不到。

她甚至记得肖棠充血的双眼，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记得他凑到她耳边时，轻的不能再轻的笑和喘息，还有他快到根本无法看清的动作，她记得自己摆出了标准的防守姿势，记得骨折时疼得她咬紧了牙，还是泄出了声。

或许这一切都不对劲，被人跟踪，还是自己的老师，正常人第一反应会是攻击吗？而被人发现的她，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跑呢，或者解释？当时，她为什么觉得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呢？

肖棠到底是谁，而她自己，又是谁呢。

梁一程没有再对郁菲解释她脑海里的声音，也再没说话，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郁菲无法打断她。

郁菲在心里迅速分析起来，幻听、思维混乱、情绪平淡，可以判断为精神分裂人格障碍么？可并没有影响正常生活工作，暂时还不严重，也没有到要用药物的阶段，考虑到那东西在她身体里的影响，这些也可能是正常的表现。可现在这样放任她，真的可以么？

郁菲记起梁一程来她办公室前，柳南给她打电话说的，“我们不应该保护她么？梁伯伯做错了，我们也要做错么？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郁菲姐，你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做一次全面的诊断么？可如何排除那个东西的影响呢？郁菲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问，“你现在洗澡穿衣服都不方便，谁在照顾你呢？”

“我自己能做，就是慢点，有个熟人的儿子在我家，他帮我做做饭……”

“男的？绝对不可以！”郁菲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越界了。梁一程是成年人，就算她曾经对感情冷淡，对恋爱也没兴趣，但不管怎样，梁一程现在有了信任的人，和他住在一起，让他照顾，她又有什么立场说不可以。

“他们从来就没有放弃梁一程的那个东西，一直在想尽办法试探它、刺激它，只有我们是真心保护她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柳南的话却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自己洗不方便，万一感染了。”郁菲刚想说去照顾她，可又想起最近因为肖棠不稳定，研究所所有的医生都在全天待命，没办法了，郁菲只得拿起手机，拨通了柳南母亲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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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程睁开眼，她躺在床上，眼前是完全陌生房间，房间很大，布置简约高雅，色彩都是黑白灰的搭配。她想撑起身子，丝绸的床单被褥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呲拉的轻响，让她莫名不安起来。

身体是软的，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昏昏沉沉，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他的声音深沉，口气却像在哄小孩般，

“一程，醒了？乖，吃药吧。”他手指捏着什么，放到梁一程嘴边，轻轻推了进去，又抹了抹她的嘴唇。

“嗯？”

“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