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目色微沉,他自小兴趣广博,各类奇闻诡事都知晓一些。中原内很少听闻药人之事,他却清楚其中厉害。将活人制成活死人本就阴毒,且因用药用蛊,这药人非常人可敌。
慕风好似还嫌不够一般继续道:“普通药人已是霸道难驯,地上躺着的这位更属上乘。若诸位不趁其重伤绞杀恐怕日后必成武林大患。”
杨寒听闻此言已不由转身审视苏娆怀中的少年。
“鬼使当真好手段,一番言语便令我们互相猜忌,此处机关众多你怕不是想趁我们疏忽间使诈吧?”
苏娆说的不疾不徐,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反倒像是看破鬼域之人的虚伪狡诈。
苏、杨二人虽心内还有他想,但显然更担心慕风暗中作乱。他们能寻觅至此一路艰险不必多说,救出苏娆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若他不是,定可口吐人言,一试便知。”
苏娆望着怀中之人不语,低垂地眼睑掩去所有情绪。
“不必再妖言惑众了!”苏允边说边俯身抱起苏娆,抬眼示意杨寒抓紧离开此地。杨寒意会,命人扶起昏迷的云锦然准备速速离开。
慕风见众人并不欲纠缠,自是见好就收。他看了眼昏迷的云锦然,心中依然漫过阴霾。他只觉此少年日后必是后患无穷,但显然当下他无法出手。
“大小姐。”
苏娆扶着苏允肩头后看,只见慕风甩过一物,她抓住一看竟是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内里密密麻麻写着小字,想来应是制作方法。
“我们两清了。”慕风唇角荡起诡异笑意,目送着众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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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棂的昏黄日光,斑驳的落在少年昏睡的脸上,一抹雪样莹白的柔夷轻抚那张艳丽的面容。床榻间的云锦然似有所感,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终是睁开双眼,迷蒙地望着面前面容模糊的女子。
“大小姐?”
女子并不言语,只是轻笑一声俯下身来。吻上了少年带着凉意的唇......
云锦然不觉抓紧了掌下的锦被,他有些急促得仰首,剧烈的呼吸与聒噪的心跳让他艳丽的眼尾落下泪来。然而,这一切都在他起身想拥住对方的时候消失殆尽。
少年倍感失落的望着自己拥住的虚空,呵,原来是梦啊。云锦然抬手抹了一把眼角,万千愁绪终被他吞咽在这静谧的夜色中。
想见她。
云锦然早已不是当初畏手畏脚的他,他想顺应心意去看看苏娆是否安好。即使他身受重伤,却不影响行动。
此刻苏娆正在书室内翻查典籍,慕风给他的人皮面具上虽描述了具体的制作方法,但原料却十分稀有难寻。她一回到凭虚山庄就迫不及待的研究起来了。
正当她看的入神,却闻窗外一阵雷雨之声。深秋夜幕,风雨吹开芸窗,廊上挂的纱灯照到那廊前站着一人影,浅色的衣袂随风摆动属实有些吓人。
苏娆原是不信鬼神的,但自从她遇上这倒霉的系统,便对这些玄乎其神的东西存了些许忌惮。猛一抬头看到这番景象还真给她愣了一瞬。
“何人在此?”
本是去关窗的柳絮也看到了窗外之人,被苏娆质问的话语一震,倒是也不怕那廊前立着的是人是鬼了。只哆嗦着撑了门边的油纸伞探身去瞧。“回大小姐,是锦然公子。”柳絮心内放下。
苏娆沉吟片刻,示意柳絮让其进来。
少年虽在风雨中站的不久,但那急雨还是微微打湿了他的衣衫。此刻裹了这濡湿的衣袍,少年更显憔悴。墨发也因未来及束起,绑了锦带松垮地贴在肩头。
“不在房中好生休养,大晚上跟只艳鬼似的跑我这里干嘛?”
“想见你。”云锦然回的自然,听不出情绪。随着话音而抬起的眉眼平静地望向座上的女子。
柳絮见二人这般,谨慎地退了下去。
“过来。”
云锦然听话地走到苏娆身前。
苏娆执起对方手腕探查脉象,正常无异。纤细的指尖转而掀起少年的衣襟,被纱布包裹的伤处早已止血结痂,这速度远超常人。
那个死掉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苏娆带着心底的疑惑,不觉地轻抚着云锦然的伤口。
这对少年而言无异于温柔的惩罚,伤处在那玉指的迤逦间带着令人颤抖的痛楚。他能感觉到此时自己的心跳的宛若梦中一般,只有微启的唇呼入夜色的凉意才能缓解。
苏娆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颤抖,按着以往的性子,她总是要戏耍玩乐一阵的。但这次她给对方系好衣襟,转而抬眼望向对方。
“为什么那样救我?你在想什么。”
少女问出了心中最深的疑惑。
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心情极为复杂。这几天,前世被杀的记忆与这一世被救的记忆不断以梦的形式循环往复的播放。他们真的是一个人么?
云锦然第一次被苏娆这么认真的注视着,颤抖的唇反而不敢说出心底真实的想法了。他吐露过心声,在纤州看到杨寒向苏娆大方示爱的时候,他像个阴影里卑劣的小人,恶毒地诅咒着那个男人。
然后他就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在与苏娆失控的争执中扭曲的表达着爱意。
而现在,这个泛着潮气的雨夜,他却怯懦的说不出口了。为什么?
苏娆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见对方沉默不语便也懒得等下去,抬手示意对方下去。但少年依然立在那处未动。
“我能留下么?”云锦然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口吻。
苏娆微微挑眉,她第一次听到对方的请求。从前只会被动的接受她的命令,到后来初露锋芒的嚣张。这还是对方头一次这般求自己。
“哼,书室可没有床给你睡。想找罪受着,我是不拦的。”苏娆再不去管对方,只顾继续翻阅手下书页。
云锦然静默地站了一阵,然后斜倚上一旁的美人榻,望了一阵苏娆后便闭上了眼睛。那模样当真像心系主人的小犬,莫名的让人心生爱怜。
爱怜?苏娆手下狠狠地翻了几页纸,就凭他云锦然也配?自己怕不是昏了头吧。
待少女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书册中时,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眼看向蜷缩在美人榻上的人不觉皱了眉头。转而起身走到榻前,将不远处的薄毯丢到对方身上,然后继续回到案前阅读书册。
一旁挑灯侍奉的柳絮望着方才的一幕,惊的呆立原地久久未动,只觉是天色太晚出了幻觉。不然她家小姐怎会突然转性的会关心起旁人了?
云锦然一.夜好眠,比起那个虚幻到不真实的梦境,能真正守在苏娆身边才让他更安心。低头看着身上的薄毯,少年先是愣了半晌,转而唇边漫上一抹浅笑。再看那桌案上,苏娆已不在那里。
“胡闹!刚回来消停没几天,你又要跑出去?哪里还有个闺阁姑娘的样子?”这恼怒的训斥正是凭虚山庄的庄主苏逸贤。
“爹,凭虚山庄不是那名门望族,我自然也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如何出不了这山庄的大门了?”苏娆秉着面上的仪态,心内却是翻了无数白眼。
“况且我前往纤州解了奇毒您怎的一点不提?”
“休要多言,你就安稳在家呆着。杨寒那孩子你也算熟识了,待爹找人为你二人算个良辰吉时,便将这亲定下。”苏逸贤背过身去不再看苏娆。
苏娆看着父亲的背影心内冷笑,这苏逸贤倒是与上一世的做派无差。即使再疼爱自己终究也只想着联姻,根本看不到她的才能。
素手在袖中紧缩成拳,她从未觉得自己比家中兄弟差了什么。上一世她结一门亲事就死一人,想来也是天意!她苏娆就不是该被困于闺阁方寸之间的女子。让她围着男人孩子了此一生绝不可能!这可不是她拼命活下来的目的!
“我不嫁!爹爹好生偏心,只因娆儿是女子便不受重视。那杨寒这么好,让苏允、苏凛去好了!”
“胡言乱语!男子如何嫁人?”
“哼!您一日不允女儿,女儿便一日不出房门不吃饭,日后将女儿的尸首嫁出去吧!”
苏娆甩下这句威胁的话便跑了出去,直气的苏逸贤抖着手指骂自己“真是被我惯坏了!”
“派人去把大小姐的房门看好!不准她出来!”
苏娆自是不怕的,踹开房门先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泄愤,然后躲去了书室便没了声响。门前守着的弟子见里面没有响动了,想来这大小姐也是累了,终于歇下来了。他们不由得松了口气,就怕苏娆出来闹他们,那是万万受不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