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敏和蒋文修两人都想着她买了衣服,肯定会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两人都牟足了劲儿,准备一口气跟着爬到山顶,谁知眼看着前面就到山脚下了,柳菲菲却急急打了个转,绕进了一条小道。
司徒敏与蒋文修对上一眼,后者追上了柳菲菲,问道,“师姐,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也不确定,师姐上山下山了那么多次,总不会再走错了路才是。可现在他们又的的确确的不在上山的路上,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他不知道的捷径?
柳菲菲瞥了他一眼,脚下动作不停,“没走错,我们先去一趟齐婶子家。”
蒋文修这才了然,缓了两步等司徒敏追上。
还不等他开口,司徒敏已经气喘吁吁道,“我听见了,快走,待会儿追不上了。”
蒋文修回头,虽然大雪已经有了要停的迹象,但这会儿天色半明半暗,再加上山野间的雾气重,柳菲菲几个跳跃,身子已经快与天色融为一体了。
容不得他再多想,他单手架起司徒敏便提了速。
一时风里尽是司徒敏“慢点,慢点”的尖叫声,叫声穿过雾林,惊起无数寒鸦。
好在齐婶子的家住的不算深,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与周围几家破败的茅草屋不同,齐婶子家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门口的一排新竹做的篱笆还泛着青色,多半是齐婶子的手笔。
柳菲菲不过是隔着篱笆叫了一声,便有小童拉开门,是个三四岁的女孩儿,瞪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看着他们,然后又是一个瑟缩,啪的一下关上门。
不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然一看到篱笆外熟悉的身影,声音立马就变得兴奋高昂,“小姐,是小姐和公子。”
随着她一同出来的,除了刚刚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还有个蹒跚学步,牙都没长齐全的小童子。
柳菲菲最受不得这种软萌可爱的小家伙,看他一晃一摇的,心都揪了起来。
齐婶子一挪开篱笆,她就什么也不管了,直往那小童子冲,总算在他摔倒的最后一刻将他抱住。
小童子完全不知自己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笑眯眯的要揪她的头发。
“不可。”齐婶子连忙要拉开他,小家伙却是嘴一撇,说哭就哭。
柳菲菲单手卸下身上所有东西,将小童子抱了起来,一边安慰一边朝她道,“没关系的,你别吓着他。”
见她眉眼间没有生气的模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高兴,这才没再苦着脸,笑脸盈盈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看他们随身带了这么多东西,猜到他们是下山囤粮了,往年这都是她的活计,只是今年......
想想这些,她又不免有些难过。
屋里灯光忽明忽暗,几人也看不清她神色,或许看清了,却因不知怎么开口而故意当做没看见。
柳菲菲随意找了个地儿坐下来,怀里还有一串刚刚司徒敏给的糖葫芦,此时正好拿出来逗弄小家伙。
小家伙牙还没齐全,自然不能吃,只是被这红彤彤的果子吸引了视线,伸手就要过来抓。
“小姐,公子,你们先歇会儿脚,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看小的有人带,齐婶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柳菲菲视线从小家伙脸上移开,想着要拒绝,“不用麻烦了......”
司徒敏却没给她这机会,完全没当自己是客人,大叫道,“齐婶儿,我要吃你煮的红烧肉,野菜蘑菇汤,还有......”
“司徒敏!”柳菲菲直接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觉得麻烦了齐婶儿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她想尽快赶回山上。
司徒敏嘟着嘴不依,“我不,我就想吃齐婶儿煮的红烧肉,我都馋这一口好久了。”
虽然柳菲菲在厨艺这方面还算有点天赋,但跟齐婶儿一比,也就是尚能入口而已。
齐婶子那不在世了的老父亲曾是这江州城里有名的大厨,若非齐婶子是个女孩儿,只怕早已承了他的衣钵。
齐婶儿笑眯眯的当和事佬,“大小姐,不碍事的,厨房里正好有肉,蘑菇干菜也都是现成的,后面园圃里还有新鲜的青菜,霜冻了的,你们肯定爱吃。”
看她如此热情,柳菲菲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点头应下,然后狠狠地剜了司徒敏一眼。
司徒敏目的达到,只当没看到,蹲在她旁边,又去逗孩子,“哎呀呀,小可爱,吃的满嘴都是。”
柳菲菲听着不对,低头一看,这才看到小家伙已经抱着糖葫芦啃了起来,上面都是口水,连忙拿开。
小孩儿咿咿呀呀的要哭,又去抓糖葫芦,柳菲菲这次却没由着他,招手将小女孩喊了过来,直接整串都给了她。
小孩儿见玩具没了,当即哇哇大哭,柳菲菲见哄不住,只好抱着他出了屋子。
厨房里已经有香味儿飘了出来,柳菲菲正好带着他一起过去,齐婶儿果然手脚麻利,这一会儿不但饭煮上了,肉也已经在另外一口锅里炖上了,如今正拿着篮子准备去屋后挖菜。
柳菲菲也跟着她跑,屋后的洼田收拾的很整齐,虽然菜品不多,但都长得肥硕粗壮。
齐婶儿边挖边介绍,家里的田之前都是她儿媳妇忙的,不过现在她回来了,儿媳妇就跟着儿子去给城里的大老爷家帮工了。
柳菲菲笑着应了两句,难怪她刚才没见到她家的其他人,不过刚刚里屋有动静,应该就是她的老伴儿。
她刚想客套的问个两句,齐婶子已经开了口,“我家老头儿托小姐您的福,如今能下床走两步了,不过这冬天里也没什么活计,我就想让他多修养修养,改明儿春天暖和起来,再开垦几亩新地,这一年四季的粮食就够吃了,多的说不定还能再换几两银子。”
柳菲菲笑了笑道,“挺好的。”
再多,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于种地一事,她是一窍不通,之前齐婶子走的时候还给他们下了新种,可如今长得那叫个稀稀拉拉,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关键是就算问了,回去也没那个耐心。
见篮子已经满了,齐婶儿还在挖,她不由多嘴了一句,“齐婶儿,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齐婶儿将菜往下压了压,朝她笑了一下,“不多,婶子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菜倒是外头买不到的清甜,你们待会儿多带点回去。”
柳菲菲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要买这种小油菜,只是这种菜最多也就能放上个十来天,比不得白菜放的久,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过齐婶儿做的时候,她倒是想起来让她多做了一些,正好带回去给柳朝暮吃。
菜上了桌,司徒敏和蒋文修就跟几辈子没吃了似的,狼吞虎咽,看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也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给柳朝暮留了,不然就依这两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只怕最后是连渣子都不剩。
碗里肉虽不多,但已经是齐婶子能拿出的所有,柳菲菲看俩小的吃的欢快,干脆没伸筷子,喝了点野菜蘑菇汤,一如既往的鲜的掉眉毛。
齐婶儿看她喜欢,又回厨房装了不少的干菜让他们带回去,柳菲菲正好也好这一口,就没推辞。
看那两人还没吃完,她将齐婶子拉到了一边儿,问齐婶儿,“最近你有时间做袄子不?”
往年他们年底的新衣都是齐婶子裁回来自己做的,虽比不上店里卖的精致,但却结实保暖。
今天她过来,就是想跟往年一样,将年底的新衣都交给她做,对比直接买成衣省下来的钱,正好能给她当了工钱补贴家用。
不过她如今要照顾老头和小孩儿,她有些担心她忙不过来。
齐婶子毕竟跟她待了十多年,一下子就理会过来她的用意,脸上带着几分激动,“有的,有时间的。”
“还是一人一件袄子吗?”
柳菲菲将几匹布都拿了出来,交给她,“还是一人一件,不过今年不是三件,而是四件,我那弟弟也要做一件。”
刚刚留饭菜的时候,她就将捡了个弟弟的事跟她简单说了,是以,齐婶子这会儿也没多问,只问她,“小姐什么时候要?”
柳菲菲反问她,“你最快多久能做好。”
齐婶子掐着手头算了一下,回答道,“一个袄子的话,估摸着要做个两天,那少说也得七八天,十天吧,十天后小姐过来拿。”
这才刚进了腊月,柳菲菲算了算,年三十前来拿都不晚,于是点头道,“行,听你的。”
“不过。”她指了指青绿色的那匹布,“其他的先不急,你先做这件。”
然后她又拿出一张油布里裹着的上好的素色软绵布给她,“这个布你先做两件里衣,尺寸的话,我那弟弟瘦弱,肩比我宽不得多少,就是袖子的长度要比我多上个两三寸。”
看齐婶子点头,她想了想,又改了道,“这样,你腰身再放宽个两三寸吧。”
毕竟不是穿一天两天的,总不见得来年开春了柳朝暮还这么瘦弱,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怎么也得趁窝冬这两个月将他养的白白胖......胖不行,但起码也得多长些肉。
齐婶子点了点头,她还是头一次看她这么在意一个人,以往看她带着师弟妹,也算得上尽心尽意,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尽责,而现在这种,才能算得上真心真意。
看她又回头招呼司徒敏和蒋文修过来,让他们自己选料子,量尺寸,不免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司徒敏还以为今天买了袄子,今年肯定就没她的份儿了,却不想她也有,嘴直接咧到了耳根,头一次没再叽叽歪歪。
大家的尺寸都重新量了,柳菲菲给齐婶子留了十两银子,让她替她买棉花,齐婶子直呼太多了。
“大小姐,一斤棉花最多一两银子,四件袄子,怎么也要不了五两银子的。”
柳菲菲仍将银子塞给了她,“剩下的就当工钱了,总不能今天我们仨白吃白拿了,还要叫你免费做工的。”
齐婶子继续推脱,“大小姐这说的哪里的话,之前老头子摔了,大小姐就给了我一大笔银子,如今还剩许多,我又哪里能再要您的银钱。”
柳菲菲笑了笑,“收着吧。”
“这几匹布估摸着会有的多,到时你再多买点棉花,也给孩子们做上两套,就当是我给他们的新年礼。”
齐婶子忙摆手推拒,“这小孩儿跟风长,哪穿得了这么好的料子。”
况且,这么一匹布做三件衣服都有余,大小姐这是摆明了带了他们全家的衣服料子。
光是想想,她眼眶就有些红了。
若非家中情况不允许,她就是再伺候个他们十几年都是愿意的。
柳菲菲却不准她再拒,“怎么就穿不得了。”
“听话!”
“若你再不收,我以后就不来找你做衣服了。”
她都这般说了,齐婶子哪里敢再推辞,只好连连点头道,“好,我听,我都听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