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默站在三米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顶灯在鹿悠宁的肩头,劈开一道明暗的交界线。
那些被高定礼服遮住的肌肉线条,让修默想起解剖课的标本。
石膏模型总在肌肉纹理间藏着未凿净的锋利棱角。
“往右后方退一点。”修默沉声开口。
鹿悠宁后退,试衣间的顶灯斜切下来,他的侧脸轮廓在光晕里镀了层金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工笔画的收梢。
修默忽然想起他仿制的断臂维纳斯,残缺的美神即使少了部分手臂,也比虫族的雕塑摄人心魄。
“等等。”
鹿悠宁正要调整的手停在半空,“别换了。”
修默打量着这套波尔多红的华服。
“我再想想。”
那些高定设计师总爱在西装的驳领堆砌水晶钉珠,却不知真正的好料子应该用在刀刃上。
眼前这具躯体分明是未出鞘的尖刀,柔和的线条里藏着着冷铁的温度。
“转过来,面对我。”
鹿悠宁转身,表情略显不耐。
修默眯起眼睛,终于看清那道掩在碎发下的裂痕。
青年的右眼尾有道极浅的痕迹,藏在睫毛根部,微笑时像白瓷的冰纹。
“哥——”鹿悠宁声线拉长,带着“求放过”的意味。
天都亮了,我的处女座哥哥。
修默的目光顺着对方的喉结滑向锁骨的凹陷处,那里别着一枚黑玛瑙领针,暗红的纹路宛如干涸的血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初见时竟把这孩子比作玫瑰。
此刻才惊觉。
这分明是盛开在断头台旁的虞美人,花瓣上还凝着前夜斩首时的鲜血。
“这个颜色不配你。”
鹿悠宁伸手却被对方拦下。
修默亲自取下黑玛瑙,拿出那枚晶莹剔透的“亚雌虫翼”,镶嵌进去。
“好了。”
暮色透过百叶窗,在鹿悠宁的脖颈处咬出齿痕,修默的眼神暗了一瞬。
被驯兽师藏起的利爪始终锋利,还带着斗兽场铁笼的锈味。
这才是他想要的。
所有璀璨的装饰都是牢笼,而他,将亲手为困兽戴上镣铐。
鹿悠宁转向镜子的瞬间,镜中倒影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缝。
瞳孔深处掠过寒芒,像冬夜雪地上,反光的刀身。
虫翼吗?
真是残忍的美丽……
喜欢。
修默随手一丢,走到鹿悠宁的身旁,黑玛瑙砸进托盘的声音惊起窗边的白鸽。
他看着镜子里同样尊贵的两人,给弟弟换装的恶趣味才算得到满足。
鹿悠宁掀了掀眼皮,瞳仁里炸开一朵灰蒙蒙的硝烟,转眼又被笑意掩盖。
“我们走吧。”
“时间还早,”修默扯松领带,“够我画一幅。”
片刻后,鹿悠宁侧卧在丝绒长椅上,供修默描绘。
落地窗外的晨曦正漫过青年肩头,为他描出半幅剪影。
未完工的大理石就像刚从矿脉剥离,粗粝的棱角间还带着地火的余温。
那是修默唯一贪恋的温暖。
一个小时后。
鹿悠宁从飞行器上醒来,后脑被男人腹部的肌肉硌得难受。
“醒了?”修默搂住他的腰,“刚才伊熙尔杜来过了,你真该看看他的表情。”
被主人遗弃的可怜模样,竟然会出现在伊熙尔杜的脸上。
呐,极度让人舒适。
当他偷吻悠宁的时候,伊熙尔杜还会露出阴暗又狠毒的眼神。
真是太有意思了。
让他想马上挖掉那个男人的眼睛,给悠宁当捏捏乐。
鹿悠宁睡得有些迷糊,一时不知是该惊喜,还是该黯然神伤。
恋爱脑好难演。
罢工罢工。
“他来做什么?”
鹿悠宁坐直身子,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语气颇为不耐烦。
“说是要把婚戒还你。”修默一本正经地挑拨离间。
说得他自己都信了,鹿悠宁也不会信。
伊熙尔杜对那枚婚戒珍视到了极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摘下那枚婚戒。
白金戒圈比他的指围小两号,将伊熙尔杜的无名指勒出了凹痕。
不过……
鹿悠宁放下手,看了眼无名指上的婚戒,眼神复杂。
碍事的东西,毁掉就好了。
黑胶唱片跳针的刹那,修默放下勃艮第杯,杯脚裂了一道缝。
“反正他不要了,不如给我吧。”
修默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把玩着鹿悠宁的手指,对那枚戒指虎视眈眈。
话语中有多认真,他自己都不清楚。
当初鹿悠宁和伊熙尔杜结婚,是他将伊熙尔杜的婚戒刻意改成自己的指围,希望冥冥中自有天意。
“随便吧。”鹿悠宁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修默拥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有你这么个弟弟,我这辈子都别想结婚了。”
“怎么又赖我?”
鹿悠宁阖上眼,无意识地回了一句。
“因为看不上别人,”修默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是伊熙尔杜,还是尤利安。”
回应他的,是对方均匀的呼吸。
伊熙尔杜和尤利安是虫族唯二的S级军雌,一文一武,分管军备科研和战舰指挥。
修默没有慕强之心,他只享受把军雌碾压的快感,尤利安的精神力堪称逆天,还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雄尊雌卑,说得好听。
雄虫没有过硬的实力,单靠基因上优势,迟早要沦为对方疏解信息素和应付发情期的工具。
他绝不允许。
修默眼眸微垂,深深地盯着怀中的青年。
什么S级配S级?
虫皇继承人,不是和人皇继承人更般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