鸪人摆摆手,“楼主神机妙算,提前让我动身了。不然哪赶得及?”
她上下打量着师辞墨:“你又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了。怎么进这大宗门比在楼里还凄惨几分,算了,我管不住你,你早点死,看在养你这几年的情分,我会给你多烧纸的。”
师辞墨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楼主到底叫你来什么事?”
看师辞墨反应,鸪人颇为无趣摇摇头,但也终于恢复正经。
“你那老手艺,该捡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她咧咧嘴,露出一个与面容不符,带着几分血腥气的笑容,“十万深山里出了个硬茬,牵扯太多,我们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把她‘请’回楼里。”
顿了顿,“楼主说让你跟我去搭把手,顺便……散散心?我们从靠大夏皇城那边过去,有一段时日。”
她语气带着点调侃,但眼神里并无笑意。
师辞墨点了点头,没有反对意见,暮央雨都不在,到时候让天机楼给冷千秋传个话就行。
只问:“为何绕远路?”
从天衍宗直接返回南疆十万大山,明明有更近的路线走传送阵,又为何去皇城。
鸪人啧了一声:“近路走不了啦。大夏那边又乱了,战还没休几年,又打起来了,骨柱居然都塌了一根,龙气逸散,引得人界各地邪祟频出,传送阵也不稳定。”
怪不得暮央雨说三界旧渊异动,原来骨柱出了问题。
师辞墨对凡间王朝更迭兴趣缺缺,只觉得民间遭殃,随口一问:“又是因为前朝余孽?镇魔世家和仙盟没管吗?”
“谁知道呢,反正狗咬狗一嘴毛,那些皇室贵胄都死绝了才好。”鸪人撇撇嘴,“镇魔世家……他们都自顾不暇了,自己老家被牵引的都要镇不住了,哪有精力管别人的地盘。”
顿了顿,“而且这次虽然不知是不是前朝……但当朝的那位镇国将,却是叛了。京城现在已经是血流成河,刚立的太子又死了,皇室死的就剩个独苗。大夏那老妖婆正发疯呢,到处抄家,封了边境,严查行人,举兵西下,要直接灭了姑墨,看架势比南诏还要彻底一点。镇魔世家和仙盟派去劝的人被一视同仁撵回来了。”
“那镇国将府一家人正整齐在皇城墙上吊着,楼主让我们顺便去皇城,抢在北面那个玩死人的手里,扒两具下来炼蛊,当然,能扒到将军最好,不过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方,应该还轮不到我们。”鸪人摸摸头。
怎么又是去搬死人?
师辞墨闭了闭眼:“……随便你。”
两人便动身,一路跋涉,走走停停又是好一段时日,踏上人界时,山河依旧,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感,绕了一大圈,停在皇城一段时日,又在大乱斗里面浑水摸鱼抽身逃命出来,赶在被追兵弄死前逃出了大夏。
背着尸体再次踏入南疆十万深山,潮湿闷热,瘴气弥漫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尸体交到了交接人手里,马不停蹄又去追人。师辞墨一直怀疑这么长时间人应该已经跑出去了,鸪人却乐观,觉得有其他势力的追兵拖着,还没那么快跑出南疆。
各界都有消息,如波涛动荡,带起一片片涟漪。西域那边仗打的僵持不下,中州稷下学宫闹着要大夏太后还政于皇族,东海那边没镇住,海底囚龙掀起的海啸一直到淹了半个扶桑岛,仙盟去魔界就旧渊事宜打了起来,魔后又杀了多少修士,和几名化神打的天昏地暗……
与鸪人在十万大山中追人的过程,并不轻松。对方是南疆大族的少主,对地形极为熟悉,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设了不少陷阱,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师辞墨几次与死神擦肩,还靠鸪人帮她抗了几条命,壳子换了不知道几具。
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旧疾在连绵的阴雨天气里依旧会发作,带着熟悉的头痛和咳血,但似乎已经习惯了。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拜入天衍宗之前,在血腥和阴谋中打滚,用疼痛和杀戮来麻痹,让人感觉活着是如此真实,如此艰辛。
师辞墨很少再去想天衍宗,去想千仞崖,去想那个人。
直到某一天,对方证道的消息传来。
西域除魔,十九证道,破了昆仑墟大师兄二十二岁血路万里证道的记录,若不算天生佛心的佛子,宋澈可谓横空出世,不到金丹便证了道,以一己之力,压得同代乃至前代的天骄尽皆黯然失色。消息传出,四海皆震动,举天下哗然。
彼时,师辞墨刚与鸪人配合,在一处阴湿的沼泽地里,解决掉了听雨楼那边不巧遇到的、同样追人的杀手。本想避开,偏偏师辞墨被认了出来,便不得不动手了,极为难缠。
旁边落在地上的传讯玉简还闪着金光,师辞墨从几具尸体里勉强站起来,鞭子甩过去缠住鸪人已经被沼泽地吞噬大半的身子,将人拉了上来。听见玉简传讯,师辞墨扶着人的动作只顿了下,就继续把人扶到树下了。
“……十九证道?”鸪人现在是个青年壳子,表情同样有些愣神。
但接着,关注点就落在了另个地方,疑惑,“西域除魔证道?西域那么多佛家大能,哪来的魔?再说那不是在打仗吗,仙族能直接插手具体凡间事宜吗?”
师辞墨自然无话可说,鸪人问她,她问谁去?宋澈不是跳崖了吗,怎么跳到西域去了?
这个时候有人跟师辞墨说崖下有个传送法阵的机遇,她也是信的。
师辞墨沉默了片刻,便指着地上一些不易察觉的痕迹,淡淡道:“人可能往靠瘴气林一带跑了,那里地形更加复杂,多毒瘴,易于藏匿,更重要的是那有个废弃魔域传送阵,再不追,她该逃到魔域了。”
鸪人愣了一下,注意力被拉回正事,咂了咂舌,嘀咕道:“这小子够狠,也够能跑啊。伊家和她自己家,加起来多少条人命,这么多道追杀令,居然还能让她窜到南疆边上去……”
师辞墨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擦拭了血迹的帕子随手丢回储物戒,起身,望向林子深处那弥漫不散的灰色雾霭。
心绪悄然翻动一瞬,带起点苦涩,又很快恢复了死寂。
—
师辞墨和鸪人还是没追到人,当时太乱,十万深山各族势力撞到一起,那银家小少主浑水摸鱼溜了,和师辞墨她们当时在皇城逃走的法子一样。人没了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是被设计摆了一道。
大半年时间,一身伤,人还没抓到,师辞墨实在是晦气,在天机楼逗留养伤,处理后续事宜,觉得肯定是宋澈那边好运连连影响了她。
这人真是,出了宗才更加见识到她乱窜的能力,即使师辞墨不去刻意关注,对方也能时不时折腾出大动静,修真界传来的消息就算了,师辞墨某天靠窗沏茶时听说这人和大师兄跑来南诏巫国,手一抖水直接洒出来了。
那时和对方就隔了千座深山来着,师辞墨提心吊胆对方会不会灵机一动跑天机楼,又气恼自己怎么这么心虚,但最后,宋澈是没进来的,师辞墨甚至知道对方是试图进来的,无果。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
是听楼里一位阿婆说,她养的毒物放出去散步时看见了一对陌生男女,那位姑娘太漂亮,就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结果被对方打掉了半条命,仗着对方不熟悉地形才死里逃生。
“现在孩子都戾气太重了。”阿婆一边抚摸地上那条大腿一样粗壮的蜈蚣,一边说。看着那蜈蚣扭来扭去,又爱怜笑,“我家小百也是个孩子呢,是不是?”
这话说出口时对方眼神是看着师辞墨的,师辞墨听着面无表情。看着那条试图往她这边爬的剧毒蜈蚣,只冷冷又无力的吐出一个字:“……滚。”
百足妖蜈:“!”嘤。
那蜈蚣麻溜的爬回去了,阿婆抱起对方,任由对方缠了大半个身子,只叹气。
深山里的陌生男女,连畜生见了都觉得漂亮的姑娘,真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于是师辞墨后面听说宋澈去了青木谷便没那么惊讶了,挨了这一口,不养个大半年好不了,让宋澈长点记性以后离南疆远点吧。
再次回到天衍宗,已是将近一年之后。
外界风云变幻的情报随着运转断断续续送进十万深山,世道愈发混乱,邪魔频出,各地都不太平。
魔界内乱似乎愈演愈烈,就算是天机楼这边也在揣测是不是上面那位置要换人了。镇魔世家平息旧渊大出血,仙盟频频调动,各大宗门也都加强了戒备。
天衍宗发出紧急召令,众多在外历练或执行任务的弟子都被匆匆召回,还尤其提到了某些年纪未到便偷跑出去历练的弟子们。
鸪人接到消息,撇了她一眼,“女娘快回去吧,亲家要生气了,见不到女娘踏了我们这犄角旮旯地也说不定。”
师辞墨不想搭理这人的调笑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踏上了返回宗门的旅程。这一次没有再绕远,直接使用了大型传送阵,却也还是踩着点才到山脚下。
御剑途中看到许多同门都是风尘仆仆,面带倦色,显然这一年的外界历练并不轻松。
落地久违的宗内,气氛也明显不同往日。空中还不时有剑光掠过,皆是各方赶回的弟子或长老。主峰之上钟声悠扬,一直未停,传到很远的地方。
师辞墨一到清寂峰,暮央雨就出来了,也没有多问,只握着她手喃喃一句“你能回来就好”。
竹林好像又茂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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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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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