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女孩子感情好的重要表现形式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下课以后结伴去上茅房,练完功以后一起泡温泉。”
……
“所以师姐,为什么我们会跑来男澡堂偷听?”莹月发出灵魂疑问。
文晓钰道:“你懂个啥,既然要想了解自己的风评,当然是要进行充分的调研,男的怎么说女的怎么说都要听听。”
莹月道:“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先来男澡堂偷听?”
文晓钰又道:“当然是因为更简单了,男的吧关系再好也是不会一起去上茅房的,最多的也就是一起泡泡澡的关系~~听他们的墙角,我们只需要跑一趟澡堂就行,还不用在茅房那臭烘烘的地方待着,多好~~”
莹月挑眉扯了扯身上紧绷的夜行衣,眼尾扫过文晓钰熟练架起的观察位。石缝间漏进的月光恰好勾勒出她欲言又止的唇形。
文晓钰突然伸手抹了抹面前石壁,又摸了摸鼻头:“上个月暴雨冲出来的新缺口。”指尖却捻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师姐。”莹月轻笑出声,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你可真行,这么刁钻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尾音消融在温泉腾起的水雾里。
是夜,月黑风高,文晓钰叩开莹月房门,将夜行衣甩在她怀里让她换上。
两人摸黑潜至后山温泉区。文晓钰拽着莹月蹲进更衣室外的乱石堆,此处背靠山岩,前方灌木恰好挡住身形。斜上方通风窗半开着——因地势陡峭少有人经过,这处疏漏竟十年未补。
“嘘”文晓钰突然按住莹月肩膀,温泉方向传来细碎水声。
温泉东南角的竹帘忽然晃动,传来几个弟子踩碎落叶的脚步声。
“俺打算过两年就下山。”言语粗俗,嗓门震天响,震得竹筒水勺嗡嗡,“玛德,修仙修仙,修一两年了连御剑都不会。”
立即有人嗤笑:“你这才上山一两年就准备下山?连个内门弟子都没挣上,还想着学会御剑那你是痴心妄想,我反正要留在山上,就算一直当个外门弟子,也一辈子管饭管衣还万事不愁。”
“那你准备打光棍到死?没老婆儿子等你老了以后怎么办?”第三个人踢翻木桶。
那人立刻反驳:“娶媳妇有什么好?攒十年香火钱都凑不够寡妇彩礼,娶了媳妇以后,我挣的钱还得用来养她,辛辛苦苦为家里干一辈子,最后还落得全是埋怨,我看一个人就挺好。”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不结婚?刘四,那我感觉你的想法很偏激。”
刘四一声怒吼:“那又咋了,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咋了,我就是说两句而已,咋了,还不让人说话了?你凭什么不让人说话啊?”
眼看着要吵起来,旁边立刻有人出来和稀泥:“哎呦喂,你也真是的理他干嘛,刘四的思想本来跟我们都不一样。”
突然有人转移话题:“王五,你妹子还在山下等着吧?”
“老丈人允了铁匠铺的差事。”闷声应答带着几分得意,“”熬过宗门五年之期,出师令一到手,我就下山成亲去。”
屋内男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偶尔夹杂几句剑招讨论。莹月在乱石堆里听着这些粗鄙又无厘头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为了逃避责任拜入宗门的外门弟子,果然满心都是市井算计,莹月向来瞧不上这些人。
他们谈论的事情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在一旁听着也让人有些隐隐不适。
百无聊赖之际,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瑜兄”。
那边王正瑜掀开竹帘,身旁跟着二三好友,裹着浴袍正往温泉走,他们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人在旁道:“瑜兄可谓是剑宗门内青年才俊,往后必能平步青云,只是道侣一事瑜兄心中可有人选?”
王正瑜尚未答话,另一圆脸少年已经笑开:“门内上下,哪个女弟子不对瑜兄青睐有加芳心暗许,只是那谢氏女——” 他故意顿住,眼见众人目光聚来,才施施然道,“素又听闻谢家小师妹生辰八字早与瑜兄合过,青梅绕竹马的缘分,又添着祖辈三代的姻亲线。”
水声澹澹,水流缓缓,温泉水顺着劈开的竹管涓涓流淌,每当竹筒注满水之后,尾部击撞在石上,发出“咚”的脆响。
氤氲水气中不知道有谁接了句:“怕是两家早已定了亲,只等修行期满后就回家成亲去。”
又有人道:“如若这样,又让长青师妹又该如何自处?我瞧瑜兄那小师妹可是对瑜兄一片痴心。”
提到长青王正瑜才淡淡开口否认:“没有的事,你们不要乱说。”
王正瑜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管大家原先在谈些什么,只要他出现,话题便会自然向他靠拢。
而提到王正瑜,又免不了提到她身边围绕的两个人,一个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一个是一见倾心木石姻缘。
众人一提到莹月和长青,话题又自然地转向了她们二人。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家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若是自己,会在长青和莹月之间选择哪一个。
免不了比对一番,定要分出个胜负,看看到底是谁艳压了谁。
莹月心中暗暗紧张,他们会说什么呢?
毕竟原本在这书里她仗着自己是王正瑜青梅竹马,宗门上下都传他们两个人是金童玉女,一时间她神气的不行。
只是天降了个李长青之后,王正瑜对她一见钟情,而她谢莹月却成了跟在王正瑜身后死缠烂打的蛮横小姐。
一说爱情不分先来后到,王正瑜爱的始终是李长青而不是她,不被爱的那个才是错的。
一说金童玉女双方家里都满意又怎么样,家族世交门当户对只能说明他们是政治联姻,他们中间本来就没有爱情。
一说都不被爱了,还要去跟女主抢人,嫉妒女主加害女主,真是心机,真是扭曲,真是恶毒。
她们家里家大业大,就仗势欺人,果然是为富不仁,世家大族也就是看起来有礼教,原来背地里干的都是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
虚伪!
有人率先开口道:“依我看,谢小师妹的容貌堪称一等,无人能及。”
另一人一撩温泉池水,摇头反驳:“谢小师妹美虽美矣,但性子太过冷清,大家小姐脾气骄纵,怕是难以亲近。反倒是长青师妹,温柔贤淑,更适合娶回家做媳妇儿,你们说是不是啊?”
旁边有人点头附和:“长青师妹确实脾气秉性俱佳,人美心善,容貌跟谢小师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又是掌门的内门弟子,娶得这等如花美眷,不知道谁能享到这个福。”
“那谢小师妹确实脾气够大,小时候那个劲劲的,可厉害着呢!”
圆脸少年嗤笑出声:“陈兄莫不是忘了?长青虽得掌门青眼,终究是寒门孤女。瑜兄既要入仕,谢氏在朝中...”他施术引水幻形,水流在他手下缓缓汇成一个“谢”字,水迹蜿蜒如盘龙。
“周师兄此言狭隘。”一少年突然击节,“寒门贵女最是难得,何况...”他冲王正瑜挤眉弄眼,“长青师妹烹的君山银针,可比谢家贡茶更得某人欢心?”
周师兄…
刚刚在说话的这个人是周桁?
又有一人若有所思地说道:“瑜兄将来必定是要入世的,不会长久留在修仙界。恐怕他家里也不会认可长青。依我看,还是谢家小师妹更为合适,这谢父嫁女,肯定要是个大手笔,这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桀桀桀桀。”
“说的没错,再过几年,她必定也要入世回家,到时候正好可以为瑜兄操持家事,做个当家主母。”
这时,另一人插话道:“此言差矣。长青既已上山,又被掌门收为内门弟子,家世虽稍逊,但有掌门的面子在,倒也说得过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高声调侃道:“哈哈哈!依我看,若我是瑜兄,不如把两个都娶回家!一个操持家事,一个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众人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莹月循声望去,只见说这话的人尖嘴猴腮,猥琐异常,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莹月拳头捏紧,眉头紧锁,文晓钰抚过她紧握的拳头,安抚性的拍了拍,又对她轻轻摇头。
在来之前,莹月想过大家可能会在背后议论她怎么怎么心机深沉,怎么怎么绿茶,怎么怎么欺负李长青。
她还想过如果别人这么说,她可以一一反驳的方式和策略。
却没想到现实的场景与想象之中大相径庭。
错了...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现在看来是错了!
她错了!
她完全的错了!
在男人的世界里,对于女性就是这样直接的审视和打量,对于你个人身上可以利用到的价值的计算。
她怎么会幻想着男人会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来思考呢?他们又怎么会在一场女性的争斗之中为某一个女人站队出头呢?
被女人环绕与争夺是他们魅力的表彰,坐享齐人之福才是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场墙角听的莹月心中作呕,听到的这些言语更没有办法判断这个世界中的流言中自己是不是恶女。
她上山来本是为了自己修道成仙,却没想到自己往后的人生三言两语就被他们编排出来。
他们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还是不要管了。
念头在莹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行,即便是这样的评价,其中也一定有其规律。
至少在小说中,女主身边的男人都是千般维护万般宠爱,说出的话都是女主爱听的,顺从她心意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言语?
是因为这个依照《妖神》而生的世界,在女主看不到的角落中,卸下防备与面具之后,大家在展示着最真实的面貌吗?
那些女主面前能看到的世界,是顺风顺水的,在按照作者的期望运行着。
而在这些隐蔽的角落,这些没有被看见的地方,这个世界依照着最原始的面貌在运行的。
所以说这也是世界现行逻辑,与小说幻想世界中冲突的地方吗?
莹月按下心中恶心,在脑中分析着:
关于她自己、李长青还有王正瑜三个人关系的议论之中,大致可以分为两派:长青派和莹月派。
看起来长青的人气要比她高许多,拥护长青的认为她温柔贤淑,秉性俱佳,和善可亲,除了一部分因为她身世而有些顾虑的声音,整体看上去对长青的认可度是很高的。
拥护她的则多是看中她的家世背景,身份高贵,还有她的相貌,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喜欢她的性格,恐怕拥护她的也都是存着卧薪尝胆的想法,等日后靠着她家飞黄腾达之后,便弃如敝履。
可以说爱她的人是在爱她家的权、她家的钱,而爱李长青的则是爱她的人。
比起长青,看起来她在男弟子中的风评并不怎么好呢...
莹月凝眉思索,偶然间抬头从那扇通风窗中看见一人推门而入,瞬间便被那人吸引了注意,那人一路走过在这扇窗旁停下更衣,此处正好可以看见那人一个侧脸。
那人一袭青翠袍衫,手拿玉笛,一头柔顺乌发及腰,眉似远山之巅,唇若朱点嫣然,眸中波光潋滟,微微一笑,如四月清风拂面,似一湾清流涤荡,浸人五脏,润人心肺。
那人轻解玉带,缓缓剥开衣衫,丝滑的绸缎从他的脖颈划过肩头,罗裳半褪着挂在他的身上,漏出一小片光洁脊背。
他身材修长,纤腰长腿,虽无明显的肌肉线条,却也不显瘦弱,反而透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匀称之美。肌肤如玉,水润透亮,宛若刚剥壳的鸡蛋般细腻柔滑。气质高雅脱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流,不染尘烟,仿若谪仙。
莹月心中暗自惊叹,眼前之人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她侧目一瞥,只见身旁的文晓钰早已看得入神,目光直勾勾地锁在那人身上,嘴角甚至不自觉咧开向上扬去,嘴角还透着些莹莹白光。
尽管只能窥见那人的半张侧脸,其风姿已足以令人心驰神往。莹月不禁心生好奇,若是能一睹其全貌,又该是何等惊艳?
正思忖间,那人似有所觉,缓缓转过头来。
果然,全貌更胜侧颜,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那美人转过身来,目光恰好落在着莹月她们藏身的方向。
莹月心头一紧,暗想:难道我们的藏身之处被他发现了?
不会这么巧吧?
偷看必被抓?
呸呸呸,修道人的事,怎么能叫偷看呢?
这叫市场调研,是正经事!
那美人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这边,起初并未有什么动作。
然而,文晓钰好像早就知道那人会往这处看一样,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挑衅般地朝那人招了招手。她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对方身上来回逡巡,嘴角一翘,嘴唇一撅,竟抛出一个飞吻,随后张了张嘴,无声地比了几个口型。
只见那美人的脸色瞬间变幻,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仿佛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玉笛,指尖微微发抖,直直指向莹月她们的方向,声音中夹杂着羞愤与恼怒:“流……流氓!”话音未落,他便以玉笛为引,迅速掐诀施术,一道凌厉的光芒瞬间朝这边疾射而来,气势如虹,显然是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