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新云是被隐隐约约的唠嗑声唤醒的,说实话她有些生气,她不喜欢自己在睡觉的时候被别人打扰。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来帮助自己重振中药园的,这一瞬间她的睡意全无,眼里全是对光明未来的期待。
想到这里她弹坐起来,三两下将自己收拾好后蹦蹦跳跳地赶往中药园,当她看到中药园里忙碌却又和谐的身影时,她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未来是未知的,眼下的实际情况在告诉她,她的未来有希望达成自己希望的的样子。
乡民又淳朴又勤劳,安新云一阵感动,她上前在中药园门口大声吆喝:“各位辛苦啦,我待会儿抓紧时间煮一锅水,大家要是渴了就进来喝,凉快凉快。”
“好!”
“谢谢老板娘。”
“我就说你跟着我来这里干不会有错吧。”
……
安新云带着笑意转身,还是这种热情的氛围好啊,中药园好像有一点以前的中药园的模样了。
安若云蹦蹦跳跳地跑向迎面走来的安新云,一把扑到安新云的身上:“阿姐,我今天起得特别早帮修阿哥一起搬锄头,是不是特别厉害。”
“嗯,特别厉害。”安新云蹲下身,在安若云的额头上亲一口,“但是阿若年纪还小,要是觉得累的话,一点要立刻停下来休息知道吗。”
“嗯,修阿哥有跟我说的。”
确实修潇是很有用的,才过去短短几天,在修潇的照顾下,安若云变得愈发的活泼可爱,安新云很是欣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安若云心满意足,扯着安新云腰间的衣服,挨着她站,好不值钱地扬起嘴角。
可当安若云羞涩地往中药园里瞧时,她却疑惑地歪着脑袋,她拉几下安新云的衣服后,伸手指向不远处:“阿姐,那里怎么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啊?”
安新云顺着安若云指示的方向望去,刹那间瞪大双眼,提起裙摆就往那边跑过去:“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晕倒了!”
屋里的佣耕们此时也刚好拿到耕地工具,闻声连忙跑出来。
“这不是那个小聋哑吗?”
“哎哟,不得了啊,快去告诉梁大娘吧。”
“怎么回事啊他?”
“今早看他就觉得脸色不对,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
在这个时代,一些小病小痛都有可以会要命的,安新云也很着急,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小聋哑,看面容是轻微的风寒。
安新云稍稍松一口气,她们家好歹也是中草药世家,在年幼的时候爹娘有让她去学习过一些伤病的治疗法子。
“这两位大哥,你们先帮忙把他抬回屋里那张床上躺着先,还有,有谁知道他家在哪里吗,能不能把他家人叫来?”
场面混乱持续好些时间,安新云也得以了解到小聋哑的详情。
十五年前,小聋哑诞生,待他稍稍长大后,被父亲家里人知道其不能说话也听不见的缺陷,他们责怪小聋哑娘亲无能,生出个废物,口头说一句就把小聋哑和他娘亲打发回娘家,一个本就不幸福的家庭终于破碎了。
小聋哑娘亲觉得被夫家休妻很羞辱,转头便去跳崖自尽,留着小聋哑在外祖母身边长大,乡里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统一都叫小他聋哑。
这真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一个活了十五年的人,乡里乡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个老人跟一个小孩子,这真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对象,他们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就连肚子也只是能勉强吃饱。
真是很让人唏嘘的命运,他们活下去估计就只是因为彼此,如若其中一个倒下,那么另外一个受到的伤害将是无比巨大的。
安新云感慨万分,她把疏散人员后,顺手在中药园里摘了一大把草药,洗干净简单处理一番就放砂锅里熬驱寒汤。
“老板娘,梁大娘来咯。”伙房外面有佣耕在喊安新云。
安新云猛然想到那位小聋哑的家人:“来了,我马上就出去。”
她冲干净手后,边往腰间那块的衣服擦水渍边往小房间里走,她看着在那里站着的矮小身影,心中一阵难受:“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守在床边的老妇人抬手抹一把泪,抬头望向安新云的双眼都微微泛红。
安新云的脚步微微卡顿一瞬:“诶?大娘,原来您就是他的外祖母啊。”
梁玉清也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姑娘,真是多亏有你,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安新云不好意思地理一理耳边的碎发:“没关系的大娘……哦对了,大娘,他叫什么名字呀?”
她怕说出“小聋哑”会惹梁玉清伤心。
梁玉清微微叹一口气:“说起来有些惭愧,我娘家也算是有点小钱的,年轻的时候学过几个大字,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福生。”
说着她又抹了一把浊泪,可惜福生到现在都没能过得幸福。
安新云看不得老人家难过,就想着积极跟梁玉清互动:“好啊,这个名字好听,希望他往后余生都有福气相伴。”
梁玉清忍不住,泪水又开始哗哗落下,她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将安新云的手包住:“谢谢你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好报的。”
安新云只是微微摇头,温婉一笑,抽出一只手把身上的帕子掏出,替梁玉清擦去脸上未干的泪水:“大娘,您辛辛苦苦把福生养大,真的辛苦了,以后啊,福生一定会出息,然后报答您的。”
梁玉清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落着眼泪,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也不祈求福生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
“哦对了,大娘,我锅里还熬着驱风寒的汤药,我去看看火。”猛然想起这茬的安新云匆匆忙忙往厨房那边走去。
这会儿日头正高,远处人家的窗户边飘出了袅袅炊烟,再过一会儿,佣耕们也该回去吃午饭了。
安新云把驱寒汤倒出来,边端进房间里边思考着什么。
福生已经醒过来了,梁玉清在跟他比划着什么手势,转过身看见安新云的时候还笑着往她这边指了指。
安新云明白了,这大意就是,“刚刚你晕倒了,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这种感觉很奇妙,按道理来说这些手势她应该完全看不懂,可她偏偏就是懂了,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安新云温柔一笑,继续往他们两人这边走:“大娘,这是我给福生熬的汤药。”
安新云直接把汤药递给福生,朝他一扬下巴,笑得很爽朗,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福生愣了好片刻,良久才红着眼眶把汤药接过去。
一旁的梁玉清早已泪眼模糊:“谢谢你姑娘,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不仅在意他真正的名字,还给他熬驱寒汤,没有半分看不起他。”
安新云跟着感伤,内心隐隐作痛,这世间确实还是有挺多人对残疾人群带有偏见的,就目前来说,她只是世间平平无奇的一员,她能做的,就是从自己开始,拒绝偏见。
待安新云感慨期间,福生已经把汤药喝完了,他抓着碗边的手指有些些用力,看起来很不知所措。
安新云贴心地把碗拿了过来。
梁玉清在一旁笑得很欣慰:“福生这是把你当阿姐啦,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就是啊,这孩子很少那么喜欢一个人,我高兴。”
“没事的大娘,以后只管叫我新云便好,不用客气。”
梁玉清一阵感动:“好,新云,好孩子,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一定会有好报的。”
安新云也不推脱,直接大大方方点头:“好嘞,谢谢梁大娘,我瞧着您也是那么的淳朴热心慈祥,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两人坐在一块,一搭接着一搭聊,可惜福生听不见,但他也是觉得好幸福,转着脑袋,轮流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他如今尚未长开,可相貌却颇有英气,如若能开口说话,想必能迷倒不少小姑娘。
时间流逝极快,这会儿小木屋远处已经开始传来妇女们吆喝自家孩童回家吃晚饭的声音,玩得正高兴的孩童们只好撅起嘴巴,跟小伙伴嘟囔几句后就老老实实地回家。
佣耕们也陆陆续续把锄头放回小木屋里,大家都是为生活而打拼的平凡人,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中也许仍要继续忙碌。
也许生活就是这般带着淡淡苦涩的吧,平凡的人只能默默地祈祷明天会更好。
安新云和安若云一起在院子里洗菜,安若云毕竟还是年纪小,疑惑也多:“阿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我们中药园帮忙种小草药呀?”
为了生活,安新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就是这个想法,可这般说安若云也不会懂。
安新云斟酌一番,换了一个说法:“因为他们家里也有阿爹阿娘,阿哥阿姐啊,他们来这里种小草药,阿姐给他们银子,然后他们就可以给家里的阿爹阿娘还有阿哥阿姐买好吃的饭菜啦。这样子就是互相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安若云似懂非懂地点头:“那阿姐和我一起去买糖葫芦好不好呀,上次我和王阿娘还有依霜阿姐一起去玩了,依霜阿姐给我买糖葫芦了,我也想给她买。”
“好哦。”安新云满意到不行,安若云能学会分享那是再好不过的。
此刻安新云觉得无比轻松,中药园的大小事务她都已经打点好,早上跟梁玉清唠嗑的时候雇用了她,小木屋的钥匙也给她配制了一根,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起不来开门了。
佣耕们有不少是从隔壁乡来的,旅途稍稍有些遥远,为了避免他们来回跑劳累,余楚歌还给梁玉清多安排上一个掌厨身份,以后午饭佣耕们可以留在小木屋吃午饭。
一切发展都挺顺利的,都在往好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