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落梧。”
谢落梧豁然回头,正望见折丹慢慢推开门,走进客房。
她猛松口气,忙拍了拍身旁的小灵,“小灵,你站在门口,帮我们看着来人。”
小灵轻轻应了声,不敢多话,便出门找了处干净的楼梯,靠着廊柱坐下。
谢落梧仍是不放心,趴在门框上左右察看一番后,这才轻轻将门合上。
“折丹,你你……你这是怎么了?”谢落梧托住折丹的脸,上次见她,还是一张红润的圆脸,而今不过是几天的时间,竟瘦了好几圈。
折丹嗫嚅道:“没……没事……”
她话音未落,两行眼泪却涌出眼眶。
折丹连忙用手背抹了,口中仍念叨着:“我没事……”可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谢落梧早看出她状态不对,显是受了大的惊吓,此时见她如此,也不敢贸然相劝。她一把扯过折丹,将她搂在怀里。
“没事,没什么大事,你怕什么。”话虽如此说,她却眼眶一热,兀自咬着舌尖,忍住哽咽。
折丹痛哭出声,显是满腹委屈与恐惧,在此时稍稍泄漏几分。
“我……我杀人了。”
这是谢落梧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便在几天之前,小灵也曾这般说过。
不同的是,小灵是绝决的、笃定的,而折丹此时,却满是绝望,难以挣脱。
谢落梧立刻便想到,太子妃身旁一直跟着三个丫鬟,可今日陪同她一起来的,只有两个。
想来折丹杀的那个丫鬟,定是折桂了。
她轻拍折丹后背,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忘了剧情吗,折桂本来就要死啊。”
“不,不是的!”折丹轻轻推开谢落梧,忍着心底的畏惧,将这几日的事全盘托出。然而她绝口不提给谢落梧送信的事,更不会让谢落梧知道,此事因她而起。
但谢落梧聪慧,几句话之间,便已将完整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
她按着折丹的肩膀,沉声道:“折丹,冷静一点!折桂本来就要死,况且,人并不是你动手杀的,你不过是推动了剧情。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一个纸片人,你何故去动真感情?”
谢落梧话音刚落,便觉折丹身子一僵。
折丹轻轻推开肩膀上的手,后退两步后红着眼眶道:“你当真如此认为吗?你难道没发现你也变了吗?你真的觉得自己不会对这些人产生感情吗?”
谢落梧笃定道:“不会,我们来自现代社会,我们来自真实世界。”
“是人都会变的,谢落梧,你也是,你的谈吐,你的思维,你的习惯,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谢落梧深吸一口气,“折丹,我知道你害怕,但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折丹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出现给折桂收尸的场景。
一群宫女冷眼旁观,破烂的衣服同破碎的血肉搅合在一起,血溅的到处都是。
“不,我们离不开……”折丹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低。
“能,一定能离开,只要我们平安走到故事结局。折丹,你信我,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折丹抬头看着谢落梧,她见她眼神坚定,满是希望,已在嘴边的话又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是啊,如今她已绝望度日,何必再连累谢落梧。即便是个谎言,让她在希望中活下去对她也好。
思及此出,折丹狠抹了下眼泪,鼓起力气对谢落梧道:“我决定相信你,你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谢落梧总算是松了口气,莞尔一笑,“尽管放心,我可是死够了。”
两人隔阂消弭,终于重振旗鼓,复又商量起来。
谢落梧适时开口道:“我有三件事要同你说,我们一件件来。这头一件事便是,我找到了第三名穿书人,他也是现代人。但我现在还不能救出他,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折丹听得的确另有一名同伴,不觉心头一暖,好似这冷冰冰的陌生世界有多了一个朋友一般,连忙双手合十,暗自祷告起来。
谢落梧又道:“第二件事,是关于你的事,我且问你,折桂虽借着林意梦口中的消息,在太子身边有了一席之地,但何至于亲密到出现在他的书房里?”
折丹一怔,慢慢回忆起相关细节来。她忽而想到,折桂这些日子情绪高涨,常常说些贬低其他宫女的话,好似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般。
她斟酌开口:“折桂好像,好像和太子有了那层关系。”
谢落梧立刻接道:“折桂和太子有一腿,太子妃早见端倪,因此那日得了机会,直接将她除掉了。”
折丹摇了摇头,“不可能,原书说了,太子是个一心一意的痴情人。”
“我不觉得!”谢落梧斩钉截铁道,“这本书不过是一本书,不是命运石碑。书里许多内容本身都自相矛盾,它先说太子一直注意着林意梦,不还是在番外娶了其他人。”
折丹一怔,也想起了番外的最后一段话,却还是喃喃道:“是啊,他最终还是找了和你相似的宋晚禾。”
谢落梧望着折丹,微微摇了摇头,她回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折丹后才道:“你清醒点吧,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书里哪一句写了我和宋晚禾长相一样?”
见折丹不接话,她又道:“我直接说我的结论好了,我觉得我是宋晚禾的替身。定是那太子和宋晚禾有一腿,被人撞见,他为了维护宋晚禾的名声,索性将我推出去当替死鬼!”
“不可能!去年上元节时,太子陪着太子妃去赏梅,席间他出去一段时间,长久不归,太子妃便让折桂去找太子。折桂说,太子在那梅园之中,和一名女子拉拉扯扯。”
谢落梧指着自己问:“那女子是我?”
折丹点了点头,“太子妃听到这件事很是生气,带着折桂返回梅花园,却不见太子,只看见你还在那里赏梅。”
谢落梧道:“所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女子是我。”
“可太子妃认定你是那勾引太子的狐媚子,处处针对你。也是巧了,你父亲得罪皇上,被砍了脑袋。而你,兜兜转转到了浣衣局,恰能被太子妃拿捏。”
谢落梧道:“如若和太子私会的那名女子不是我,而是宋晚禾,所有一切便说的通了。”
折丹怔怔坐下,不知如何回答。
但见谢落梧猛拍桌子,“如果我说得对,我不但是炮灰,还是个工具人!”
谢落梧说着,便想起那日在东宫见到的太子。
他长相温润,声音温和,完全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翩翩公子。
而今看来,怕是一个伪君子。
“依我看,确定这件事却也不难。你可记得这书的开头写了,上一世太子妃在太子书房里发现了一幅女子画像?”
折丹点了点头。
“如果那幅画上的女子不是我,是宋晚禾,那么一切真相便能明了。”
“可……可如何分辨你与晚禾县主啊?你们长的极为相似,若是画在画布上,更是难分彼此。”
谢落梧倏然回过头来,笑道:“不,有区别,还是有所区别。那宋晚禾眼角有两颗痣,别看只是两颗痣,却是点睛之笔。如若是喜欢她的人,断不会漏掉这两颗痣。可若是不在意宋晚禾的人,怕是也注意不到。”
折丹喃喃道:“可这、这是不是有些牵强。”
“的确是有些的,可眼下唯有这一种验证方式。喝茶吧,至于那幅画,我会想办法找到。”
两人都静了下来,折丹见谢落梧信心满满,心也微微好受了起来。
在片刻宁静中,折丹咽了口已放凉的茶。
“谁!”却在这时,耳边猛地传来小灵的惊呼声。
“啪嗒——”一声脆响传来,竟是有人在窗边偷听,却被小灵了。那人惊慌逃跑时,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房间内二人吓了一大跳,谢落梧立刻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可等她探出头去,只看见一道白影由墙角一闪而过。
“谁在——”折丹刚惊呼出声,便被谢落梧死死捂住。
谢落梧不动声色道:“别声张,我先去试探一番,到底是谁在那里。”
“完了……完了……我们也要死了,我们也要死了!”折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此时复又凌乱,几乎崩溃。
谢落梧猛拍她的肩膀,“死不了,你现在便在此处呆着,好生歇息。”
她说完,便推开房门,冲着夺步而出的小灵喊道:“等一等,我和一起去。”
小灵立刻顿住脚步,她面露愧疚,支支吾吾对谢落梧道:“我方才只顾着看前面,倒没料到有人会从后面那块荒地绕过来。”
谢落梧点了点头,目光顺着窗下望去,唯见一只枯黑的树枝断成两截,丝毫不见其他痕迹。
她走到窗台下,透过窗户望见折丹正捂着脸,肩膀抖动,却难听得见啜泣声。
谢落梧心想:“我与折丹的话未必全被听了去,如若是长公主府的人听见,怕是觉得我俩在说胡话。可长公主性子高傲,不见得能做出偷听这种事来。可除了长公主的人,那便只有一个人有嫌疑。”
她想到了林意梦,反而松了口气。
如今林意梦比谁都害怕重生之事暴露,且她此时尚未与太子建立关系,除非她不想活了,才敢将这些话说出去。
谢落梧想定此事,心中决心更甚。
事到如今,必须拉原书女主入伙。倘若太子的白月光真是宋晚禾,那林意梦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就是个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