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盈 第19章 第19章

锦绣阁的三层确实如宸王妃所说的那般，极为安静。除了她们一行人等的脚步声外，再无任何其他的声响。

诺大的空间被分割成一间一间的小屋子，恍然给人一种误入客栈的感觉。每一间屋子的房门都紧紧闭着，让人分辨不出来里面有人与否。

“她们平日里便是如此待你吗？”宸王妃依旧拉着薛晚盈的手腕不放，像是怕她跑掉一样。

宸王妃的身量仅比薛晚盈略高出几公分，但脚下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薛晚蓉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行进频率才能勉强跟上。

“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臣女并不在意，王妃也莫要同她们置气。”薛晚盈稍微停顿，喘息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不值当的。”

薛晚盈说话的语速不知不觉也跟着脚下的步伐一样，越来越快。说到最后，末尾的几个字尾音飘忽，明显是气息不稳。

宸王妃察觉到异样后慢慢停下急速行进的脚步，但是紧握住薛晚盈的手一直没松开。

她转身看向薛晚盈，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可她们不但没有感激你的忍让，甚至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待你。”

薛晚盈笑了笑没说话，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王妃为何会帮我？”

宸王妃和薛晚盈停下来的位置很巧妙，正好站在一间房门前。不过宸王妃是正对着房门，而薛晚盈则是背对着。

宸王妃看似在看薛晚盈，实则是不经意的扫了眼薛晚盈身后的房门，然后便拉着薛晚盈又向前走去，随口说道：“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受何人所托？

答案已经明了，她们之间的交集除了卫牧尘以外，也再无第二人了。

薛晚盈下意识环视四周，生怕卫牧尘藏在哪个隐蔽的地方。

宸王妃在最里面的一间停下，方才老成的丫鬟早已将房门打开，宸王妃拉住薛晚盈进屋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她东张西望的模样，面露疑惑。

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眸闪过一瞬亮光，笑道：“你大可以放心，他并不在这里，是他先前的嘱托。”

薛晚盈被看穿心事，尴尬一笑。

那件绯红色的骑装也一并拿了上来，宸王妃指了下屏风后面：“你且去试试看。”

薛晚盈还未来得及回话，宸王妃已经转头对另一个打扮成掌柜模样的人吩咐道：“你也进去。”

掌柜应了一声，移动几步站在了薛晚盈的身后。

薛晚盈看了眼掌柜，她的衣着明显比二层接待郑仪兰的掌柜要好得多，是她先前从未见过的。

看来，掌柜和掌柜之间也是有等级的。

宸王妃看着薛晚盈还在发愣，忍不住走上前推着她的双肩，一路将她推到了那扇屏风后面。

薛晚盈手足无措，慌忙道：“臣女，臣女自己来。”

“好好伺候着，薛小姐若不满意唯你们是问。”

掌柜连连应声保证，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绣娘也紧张的点头，仿佛是在表达着自己一定会做好的决心。

锦绣阁绣娘们的手艺自然都是极好的，修改尺码这种小事对她们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宸王妃叮嘱完便离开了，留下薛晚盈和她们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薛晚盈最后在她们热情且带有少许恳求的眼神中，将骑装穿到身上。

这件绯红色的骑装仿佛是为薛晚盈量身定制一般，除了腰身过于宽松，其余的部分，竟完完全全贴合她的身形。

绣娘仔细量好腰身需要剪裁的部分，认真标记好后便拿着骑装退了出去。

剩下时间的便是等绣娘的将衣衫改好，薛晚盈留在屋内，同宸王妃闲聊。

薛晚盈起初还很担心，宸王妃会不会问起卫牧尘的事，特别是关于百花宴那日的事。

她不知道卫牧尘是如何说的，亦不知道宸王妃对内情又知道多少。

如果宸王妃全部都知情，她的隐瞒不仅会显得多此一举，而且也会点虚伪。

不知是何缘故，许是宸王妃方才显露出的善意，她并不想骗她。

可如若不知情呢，那她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宸王妃又会如何看待她？

百花宴的事于她，终是一道不可与人诉说的伤痕。

她能够不去想、不在意，可是旁的人呢？

会不在意吗？

薛晚盈的脑子很乱，回话亦变得小心谨慎。

不过，她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宸王妃说话堪称滴水不漏，像是发现她在刻意躲避卫牧尘一般，全程除了最开始那句受人之托外，再未提过有关卫牧尘的任何事。

仿佛她们之间根本不存在卫牧尘这个人。

宸王妃身上的气质舒缓，在她身边便会无意识的放松，天然的对她产生信任。

薛晚盈亦是如此。

宸王妃好奇的问道：“看你买的是骑装，想必是会骑马的了。”

“臣女略懂一二。”薛晚盈如实道。

宸王妃眼睛亮亮的，语气夹杂着激动，抓住薛晚盈平放在桌上的双手，“待去了行宫，我们一起骑马可好？”

薛晚盈被宸王妃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但也不抗拒她的亲近：“是臣女的荣幸。”

“你家里人都叫你什么？这样臣女臣女的唤，未免太过生分，我听着也不舒服。”宸王妃像是早已经受够一般，忍不住说道。

“母亲时常唤臣女，绾绾。”

“绾绾。”宸王妃跟着念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叫罗灵，应是比你虚长几岁，你唤我罗姐姐便好。”

薛晚盈自是听过罗灵的名讳。

罗灵是襄平郡王的孙女。襄平郡王年轻时亦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前朝的安稳，多是靠罗家的镇守和浴血厮杀。

哪怕现如今在京都赫赫有名的段家，亦没有当年罗家军万分之一的风采。

不过，襄平郡王自成安帝登基后便很低调，不仅主动交回兵权，甚至连培育多年的罗家军亦尽数解散。

一朝急流勇退，直到罗灵同赵稷成婚后，襄平郡王才逐渐在朝廷中活跃起来。

一阵敲门声打断薛晚盈的思绪。

她看向来人，是掌柜同绣娘一并将改好的骑装送来了。

骑装既已改好，薛晚盈亦不能多留，毕竟郑仪兰她们二人还在等她回去。

罗灵同薛晚盈约定，到了天宁行宫一定会来寻她。

薛晚盈又开始期待围猎之行了。

罗灵今日的举动，不仅意外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甚至让薛府的人日后都不敢再为难于她。

特别是郑仪兰。

更重要的是，她拙劣的谎言有了最坚实的证人，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揭穿。

薛晚盈惶恐许久的心，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定。

脚步透露着无法掩盖的喜悦。

薛晚盈回到马车上时，郑仪兰和薛晚蓉早已在里面等候。

郑仪兰没有了来时的期待，亦没有在二层时的洋洋自得。

车厢内的三人似是都无话可说，一路安静的回到了薛府。

回去后，薛老夫人不知从何处听说了罗灵的事，大方的赏赐了薛晚盈不少的好东西。比她这十多年得到的都要多，都要好。

薛晚盈让李嬷嬷留了几件不那么张扬的首饰，其余的全部锁进了库房之中。

时间如飞速流转，出发行宫的日子一转眼已经临近。

六月二十日，骄阳当空，微风袅袅。

往日里寂静的延宁坊在今日这般特殊的日子也变得热闹起来。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排列在街道上，从延宁坊的起始望到尽头，层层叠叠的马车宛如大军过境，气势磅礴。

薛府的马车早已装点妥当，薛晚盈和周瑾眉一辆马车，薛老夫人和薛仁和一辆，郑仪兰母女同乘一辆。

时辰到，号声响。

成安帝的座驾从皇宫缓缓出发，先是经过金林坊，金林坊的马车队列跟在其后，再然后便是薛晚盈所在的延宁坊。

最后自延宁坊的城门出发，一路向西，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奔百里之外的天宁行宫。

在真正出城的瞬间，薛晚盈莫名的有一种畅快之意。仿佛积压在她心底许久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不是那么重要，渐渐地随风散去了。

马车内很安静，周瑾眉捧着医书沉浸其中。

薛晚盈掀开车帘，透过狭小的车窗去看遥远广阔的天地。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及近，像是有人正疾驰奔来，顷刻之间马蹄声便已在不远之处。

队列的规矩严格，就连行进速度亦有着严苛的规定，既不能快也不能慢。

虽然每家亦有骑马的人跟在马车两侧，但是根本无一人敢擅自离队，只能慢慢悠悠的走着。

现下如此明目张胆又无视规矩的究竟是何人？

这般放肆，竟然直接纵马而行。

薛晚盈好奇的回头张望，只一眼便愣住了，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匆匆的放下车帘，躲回车厢之中。

甚至像是怕被发现一样，还朝车窗的方向远离了些，随后侧过身子紧紧贴在车厢上。

马蹄声从耳边急声而过，马匹飞跃的速度，甚至将车帘掀开了一角，薛晚盈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马背上人的身影。

是了，除了那个人外，也没有旁的人敢这般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