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长歌再次睁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却发现房间里围满了人,春芙瞧见她醒来,声音带着激动:“小姐你醒啦。”
说完,连忙扶她坐起,顾长歌语气虚弱道:“这些人是?”
“这些啊,是二王爷殿下留下来照顾小姐的。”春芙低声回。
顾长歌点点头,摆了摆手,声音很轻:“知道了,叫她们下去吧。”
春芙转头抬手一挥:“你们下去吧。”
“是。”
待那些人退下,春芙凑近轻声说着:“小姐,昨日二王爷留了封信。”
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个纸封,递给顾长歌。
顾长歌接过,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眼神骤然一凛,随即又恢复平淡:“你也先下去吧。”
“是。”春芙行礼后,轻手轻脚走出门外。
她小心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几字:翌日子时三刻,戏院桂菊堂。
顾长歌皱眉思索片刻,起身走向梳妆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布袋银针,小心的扯出一根,她仔细端详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春芙。”
春芙闻声快步进来,躬身问:“小姐,何事吩咐?”
顾长歌侧头,眼神锐利的瞥了眼她:“今日,顾长乐可叫了郎中?”
“是的小姐,昨日老爷把她的脸打肿了,今日请郎中来看……”说到打肿时,春芙都快憋不住笑。
顾长歌眼珠转了转,语气带着指令:“那先好好盯着,还有夫人那边也好好瞧着。”
“是。”
顾长歌收起手里的银针,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子时,陪我出去一趟。”
春芙虽有疑惑,可还是恭敬应道:“是。”
顾长歌揉了揉眼,语气淡漠:“好了,你先下去吧。”
子时。
顾长歌披了件黑色斗篷,悄无声息的往偏门走去。
春芙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轻声说着:“小姐,偏门守卫已被奴婢支走。”
顾长歌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偏门,转眼便到了京城最大的戏院门口。
她走进堂内,小二立刻热情迎上来:“客官,是看戏啊还是吃饭。”
顾长歌随意吐出三个字:“桂菊堂。”
“好的,客官这边请。”小二脸色一正,连忙引着顾长歌朝包厢走去。
穿过一层层走廊,小二走到最里那间门前,恭敬出声:“客官到了。”
顾长歌推开门,迈步进去。
只见包厢内,贺清辞正慢条斯理的斟着茶,抬眸时,眼神淡淡扫向她。
“还以为,娘子不会来了。”他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顾长歌摘下帽子,露出那张清丽却有着冷意的脸,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淡淡:“王爷唤我,总归是要来的。”
贺清辞朝旁边的侍从挥了挥手,勾唇一笑,玩味道:“那娘子先喝口茶。”
顾长歌看着帮自己倒茶的侍从,眼神带着探究:“殿下不会就是来喝茶的吧。”
“娘子如此聪慧,怎会不知?”贺清辞指尖扣了扣桌面,声音不高,却赋有压迫感。
顾长歌拿起茶盏,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聪慧二字担当不起,王爷不用在拐弯抹角的试探了。”
贺清辞眸色暗了暗,忽然问:“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让你嫁与我?”
“为了试探罢了。”顾长歌答的很干脆。
“娘子真是聪慧。”贺清辞笑了笑,话锋一转,“娘子觉得,顾长乐会嫁与谁?”
顾长歌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一笑:“那自然是,五王爷。”
贺清辞指尖摩挲着茶盏,缓缓道:“如今,父皇有意立储,皇子里,就本王和五弟比较出色。”
顾长歌抬眸,语气带着几分疏离:“那王爷为何会找我?我一介女子,不懂这些。”
贺清辞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沉了沉:“娘子尽会说笑,三日后,你嫁与我,便是我妻,只希望你能说服你父亲,扶持我。”
顾长歌眼神微闪,反问:“那我会得到什么?”
“权利,地位,还有事成之后……你想如何处置你的母家,都可以。”贺清辞的声音充满诱惑。
顾长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殿下知道的可真多啊,那请允我回去好好考虑。”
贺清辞微微俯身,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那还请娘子好好考虑。”
顾长歌扯出淡笑,眼神却冷的像冰:“到时候王爷可别反悔。”
“那时自然,娘子笑颜,甚是好看。”贺清辞说完,转身带着侍从走出屋外。
顾长歌等人走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看向茶杯思索。
站在身侧的春芙,轻声问道:“小姐,此事该不该信?”
顾长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狠厉:“信,怎会不信,也是时候清理一下府里蛀虫了。”说完,将茶盏重重砸向桌面,茶水随着撞击溅了出来。
另一边,贺清辞上了马车,车内还坐着个穿黑袍的男人,声音低沉:“事情如何?”
“一切妥当。”
黑袍男子语气凝重:“别把她想的太简单,此女子,不一般。”
贺清辞却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安啦安啦,此女子容貌清新脱俗,本王心悦的很。”
……
顾长歌回到屋内,从暗格里翻出一小盒蜜青丸,转手递给春芙,嘱咐道:“明日,你把这盒东西交予郎中,切记别让旁人知晓。”
春芙躬身应道:“是,那郎中后面怎么处理?”
顾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反问:“你知道什么人的嘴巴最紧吗?”
春芙心头一凛,低声回答:“奴婢知道了。”
顾长歌点头:“嗯,出去吧。”
她坐在床上,仔细盘算贺清辞说的话,小声呢喃,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好戏马上要开场了呢。”
……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屋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扫帚扫地的声音。
顾长歌坐在榻上,神情专注的配着药,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桌面上摆着各种药材,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拿起药称,小心测量重量。
春芙进屋,见她这般认真,便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顾长歌余光注意到这一幕,柔声问:“何事?”
春芙听她出声后才低声禀报:“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已办好。”
顾长歌点点头,语气平淡:“嗯,先给些银票,出城后就办了吧。”
“是。”
顾长歌放下药称,动作轻柔的将药材包好,仿佛在呵护什么珍宝,可眼神却冷的没有温度。
转头将药包递给春芙:“这是今日要给祖母的补药,你去给了吧。”
春芙躬身接过:“好的,小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透漏些消息给顾长乐,说是祖母最近爱吃山楂,你知道轻重。”
“奴婢知道了。”
“嗯,下去吧。”
顾长歌起身站在门外,清晨的风带着一股冷意,院里秋千上落下几片枫叶。
她望着红叶,忽然低叹:“红枫知我思,永别两相隔。”
……
——露院内。
顾长乐气呼呼坐在榻上,给她捶腿的婢女被吓得心惊胆战。
“不就是要嫁与二王爷嘛,神气什么。”她越想越气,语气里满是嫉妒。
身旁的小淼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就算嫁与二王爷,也终究是庶出,比不过大小姐是嫡出。”
顾长乐听了这话,得意的笑出声:“不就是会一味的讨好祖母嘛,算什么东西!”
她顿了顿,问身旁的小淼:“我交给你的事,怎么样了?”
小淼连忙回道:“小姐,听服侍老夫人的婢女说,老夫人最近爱吃山楂。”
“山楂?”顾长乐思索一瞬,勾唇笑道:“好,那我们就送。”
她踢了踢给她捶腿的婢女,不耐烦地吩咐:“你快去买些回来。”
“是。”给她捶腿的婢女连忙起身走出屋外。
这时小淼又轻声提醒:“小姐,该去用午膳了,午后郎中还要来给小姐问诊呢。”
顾长乐卷着手帕,语气轻快:“好,那走吧。”
……
“大小姐身体并无大碍。”
顾长乐挑眉,语气带着急切:“我当然知道,我是听闻有种药,可保样貌青春,连身子也可消瘦,此事当真?”
郎中眼神闪烁,回道:“此物有是有,可只有少许。”
顾长乐伸出手,强硬出声:“拿来,我瞧瞧。”
随后郎中从木箱里拿出个精致的药盒,故作神秘道:“此物名叫蜜青丸,只需一颗,便可让大小姐脱胎换骨。”
顾长乐眼睛一亮,忙问:“那需多少银两?”
郎中眼神贪婪,随手比了三根手指:“三千两。”
顾长乐听后,愣了愣,语气怀疑:“你怕不是在唬我?”
“怎会,此物极其难得,大小姐若是不信,不买就好了。”说着,郎中作势要将药盒收回。
顾长乐连忙躲开,急忙道:“我买,小淼,去拿银票。”
“小姐,这……”小淼面露难色。
“快去啊!”顾长乐厉声催促。
小淼被这一声吓得不禁抖了一下:“是。”
她拿出了所有银票,正好三千两,满脸不舍的交给郎中。
郎中拿到银票,脸上难掩兴奋,可还是强压着激动:“那在下先告退了,祝愿大小姐心想事成。”
顾长乐仔细端详着药盒,不在意的挥着手:“走吧走吧。”
郎中听后走出屋外,贪婪的数着白得的银票……
……
另一边的顾长歌,端着刚炖好的莲子汤,缓步朝着顾严征的书房走去。
她轻轻推开门,见顾严征正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的奋力写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顾严征头也没抬的问。
顾长歌走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女儿听闻,父亲最近被些事惹的心烦,特地炖了莲子百合汤,想着可以去去火。”
顾严征放下笔,接过了顾长歌手中的汤羹,语气也缓和了些:“长歌有心了。”
顾长歌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的册子,故作疑惑的问:“不知父亲,为了何事心烦?”
“没什么,就是陛下说要捐银捐粮赈灾,可府上的开销最近有点吃不消。”顾严征叹了口气。
顾长歌嘴角一勾,随后也面露愁容:“女儿也用不着什么银两,父亲可减少一些零花,就是别苦了长姐。”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刺中了顾严征,他感慨道:“你长姐有何辛苦?她要是有你这么懂事,那该多好。”
顾长歌掩唇浅笑,语气带着几分‘天真’:“父亲这话,长姐要是听了去,定会伤心。”
“哈哈哈,好了长歌,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事要处理。”顾严征被她哄得心情好了些,挥手让她离开。
“那父亲别太操劳,女儿先退下了。”说着,她随手收起食盒,福身走了出去。
春芙见她出来立刻凑上前,小声禀报:“小姐,事情都办好了,那郎中直接要了三千两呢。”
顾长歌冷笑一声:“能把妻儿卖掉的,能是什么好人。”
她将食盒递给春芙,随即又道:“明日,悄悄把这件事情传进父亲耳里。”
春芙接过后,出声回应:“奴婢明白。”
顾长歌转头看向她,忽然问:“春芙,你跟着我多久了?”
春芙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已有八年了。”
“是啊,八年了。”顾长歌语气复杂,“后日我便要嫁去,你可愿意陪我?”
春芙听后,立刻严肃起来:“我是小姐救回来的,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顾长歌噙着温和的笑意,温声说着:“那好,听你这样说,我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