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是夜,凤阳阁灯火通明,太医们进进出出。
秋雨瑟瑟,更是平添了几分寂寥。
李姈双眼紧闭,蜷缩在床上,眉头皱起,满脸痛苦,细微的哀嚎从她嘴巴里面泄出来。
她浑身上下像是在被蚂蚁咬一样疼痛,不至于疼得人哭天喊地,却也不好受。
她浑身颤抖着,白嫩修长的手指尝试握住楚贵妃的手。
“母妃。”
楚贵妃坐在床榻边,一边伸手细细抚平她的眉头,一边怒斥跪在地上的太医:“废物,一群废物,若是尔等不能帮公主解毒,本宫定要诛你们九族。”
太医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磕头。
“娘娘息怒,臣真的检查不出公主身上所中何毒?”
“臣为公主悬丝诊脉,公主的脉象亦不是中毒之兆。”
楚贵妃看着李姈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模样,心痛不已,她双眸中闪过纠结。
“姈娘,你别害怕,母妃这就去找你父皇。”
“陛下尚在,李承乾就搞手足相残的那一套意欲何为?”楚贵妃一双凤眸中满是怒火,她起身便欲离去。
“母妃。”李姈的手忽然失去握着的东西,慌乱地在虚空中抓着。
楚贵妃身着做工繁重的黛色宫装,她眼中夹杂着疼惜和怒火:“本宫这就去禀告陛下,什么阴谋阳谋,只要陛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李承乾永远都不能翻身。”
当夜,两道圣旨发向兖王府,最后连御林军都出动了。
李姈坐在凤撵上被抬到太极殿。
她神情恍惚地睁开眼睛,一片模糊中还是看清了魏文帝威严的脸。
“父皇。”她声音小小的。
话音刚刚落下,耳旁忽然传来一声轻讽。
“这不是还能认人吗?也值得把孤从兖王府召入宫。”李承乾耷拉着眉,兴趣不高,脸上挂着几分厌烦:“耽误了孤和美人们的良辰美景。”
楚贵妃扶住李姈,闻言,心头的怒火翻涌:“陛下,从大皇子回京以后,臣妾一直都避让大皇子,可臣妾的躲退,在大皇子心中好似成了臣妾的无能,他竟然敢直接给姈娘下毒。”
“《魏律》有云,谋大逆者,十恶重罪,削去宗籍,终身幽禁。”一抹阴狠从楚贵妃的眼中一闪而过:“还望陛下为姈娘做主,救救她的性命。”
李承乾竟然直接给李姈喂毒药并以此相威胁她,不知道他是蠢还是目中无人。
楚贵妃心中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或许这件事情可以成为他们打败李承乾的引子。
魏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分立在两侧的众人,平静的眼神暗藏威压:“兖王,朕念在你母后的面子上,对你回京以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是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一受召回京的皇子罢了。”魏文帝轻飘飘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李姈更是又往楚贵妃的怀里面靠了靠。
那难受的小模样,像是受伤的小鸟,李承乾只瞥了一眼,便觉得心中狠戾之气翻涌。
“父皇,儿臣做什么了,值得父皇大动肝火。”李承乾的口吻不以为意,甚至还有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母妃,我难受。”李姈分不清楚什么情况,只是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我好疼母妃,比之前还要疼……呜呜呜……”
楚贵妃双眼噙着泪花,她不忍得别过目光,滔天怒火落在李承乾身上:“大皇子做了什么大皇子不知道吗?臣妾感激大皇子将姈娘从匪寇手中救出来,可大皇子为何要对姈娘下毒?”
“你我的恩怨,为何要波及我的孩子,大皇子知不知道,姈娘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兄长去敬重。”
“还请大皇子将解药交出来,切莫残害手足,等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李姈身上的疼痛慢慢加重,好像身上的筋脉都扭在一起一样,她痛得整个人都要站不出,哭声凄惨。
“母妃,我......”李姈紧紧揪住楚贵妃的宫装:“呜呜……母妃救救我,真的好疼……呜呜皇兄我错了……把解药给我吧……”
魏文帝如刀锋般冰冷的目光将李承乾笼罩:“皇儿,自你母妃仙逝以后,朕知你对楚氏多有怨言,朕已经与你强调了许多遍,你母妃,高家,他们都是自取灭亡,因为他们想要颠覆了李家的江山。”
“你曾是朕最出色的皇儿,朕以为这些道理你都懂,没有想到在外放逐了你五年,你依旧不知悔改。”
帝王之声,虽轻却重如千钧。
李承乾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父皇,儿臣怎会不懂这些道理,外祖他们想要颠覆的江山亦是儿臣的江山。”
太极殿的鎏金鹤影铜灯,烛火摇曳,火势更旺。
魏文帝犹如慈父一样:“是李氏的江山,你将解药给你皇妹,日后与他们和睦相处,朕相信将来你定能为泽儿开疆扩土,守护一方安宁。”
李承乾目光淡淡,他望向李姈,恍然大悟般:“原来今日父皇派御林军请我进宫是因为皇妹中毒了?”
他语气淡然:“谁给皇妹下得毒,皇妹要是真的被毒死,岂不会载入史册,成为大魏第一个被毒死的公主。”
楚贵妃的脸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大皇子你在冷嘲热讽什么,谁下得毒不是显而易见吗?不就是你逼着姈娘吃下毒药的吗?大皇子的心怎么能这么狠毒,眼睁睁地看着皇妹毒发而坐视不理。”
“臣妾知道手足相残是陛下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是以大皇子回京后,臣妾及臣妾的儿女,皆谨小慎微,生怕惹得大皇子不快,我们盼着和大皇子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姈娘平日提起自己的大皇子也全是钦佩敬重之言,就连她中毒的事情,若不是今日毒发,她根本不会告诉臣妾。”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听着楚贵妃声泪俱下地控诉:“哦,原来父皇今日派御林军请孤进宫,是怀疑孤残害手足。”
男人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证据呢?父皇她们母女说我下毒,我便下毒了吗?证据呢?”
“证据?”楚贵妃陡然提高音量:“你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下毒,你是与姈娘独处时将毒药喂给她的。姈娘如今痛苦的状况就是证据。”
楚贵妃向前两步,抬手交叠放在额头上,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陛下还请您为姈娘做主啊,我们母女二人身后没有依仗的母族,能依靠的只有陛下。”
美人落泪,在灯火的照应下楚楚可怜。
李承乾难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若此般,父皇便相信楚氏母女所言,儿臣亦无话可说。”
魏文帝双眸黑沉,颇有力拔千钧之势:“此事兹事体大,贵妃不会蓄意构陷于你。”
李承乾嘴角漏出一抹讽刺的笑:“父皇这样想,儿臣也并没办法,只希望史官能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将是与非留给后人评。”
他直视魏文帝,毫不退让:“敢问十六公主,孤是何时下毒于你。”
李姈听到李承乾唤自己,勉强恢复一丝清明:“是在皇兄驻扎的营帐中,皇兄救了我,想要我报答皇兄,为皇兄偷《天工开物》皇兄说偷成功,皇兄便把解药给我。”
李姈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都这个时候了,她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今夜过后,李承乾定会恨死他们,将来他们也只会是你死我活的死局。
她想要讨好李承乾,让母妃他们和他和解,但是他的每一次和解,好似都把事情越弄越糟,母妃几次和李承乾起冲突,都是因为她。
历史果真无法改变吗?
从今日过后,她亦不会再讨好李承乾,只会与母妃他们共同对付李承乾。
“我觉得皇兄那么想要《天工开物》一定有蹊跷,所以我将书偷出来以后,想要印刷一本假的给皇兄,未料被皇兄识别出来,皇兄便没有将解药给我。”
魏文帝面容沉静,他问道:“皇儿,你要《天工开物》做甚?”
魏文帝眼中隐约有怒火闪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竟然搞这些小动作,是觉得朕已经死掉了吗?”
御下众人纷纷跪倒,李承乾慢悠悠地跪下来:“孤以为这些事情陛下知情,毕竟整个京城不都在陛下的暗探监控中吗?”
“陛下将我调回京城,不就是希望孤成为一把磨刀石,将太子陛下磨练出来吗?”
李承乾抬头,笑意淡淡:“原来这些事情,陛下都不知情,看来是孤高估了陛下暗探的实力。”
龙椅之上,魏文帝孤影独坐,上面悬挂着金色牌匾,正大光明四字高悬其上,他目光如炬,声音如洪钟般回荡:“朕老了,朕如今只希望子孙和睦,将解药给十六公主这件事情便可以就此揭过。”
李承乾:“儿臣恕能从命。”
魏文帝勃然大怒:“你可知违抗圣命的后果,朕虽年迈,但朕始终是天下之主。”
他轻掀眼皮,眼神冷漠:“谋大逆者,十恶重罪,削去宗籍,终身幽禁”
李承乾面色不变:“敢问父皇,何为谋大逆,仅仅凭借她们一方的说词,父皇便以为儿臣某大逆了吗?”
一抹狠厉之色,从李承乾眼底闪过,他状似尊敬,实则不然,口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话音刚刚落下,一旁的李姈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一口黑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楚贵妃大悲:“我可怜的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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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