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姿尤为健硕,腹肌的纹理比她家牛犁的田还紧顺有条,可杜岁好还未来得及感叹,她的目光便聚焦在此人身上的数不清的伤痕上。
白皙的皮肉深深嵌着紫红的伤,那像是被锁链生生勒出的痕迹。
颈处和腕处的痕迹则更为明显······
杜岁好抽了口冷气。
她料想不到此人曾经受了些什么······
杜岁好为其上好药时,额间已覆满汗了。
早时忙活那么久,她也没来得及吃口饭,晚时淋雨归家,竟还捡了个人。
她的力气用尽不说,穿在身上的衣裳也湿粘的令她难受。
她垂眸看了看仍在昏睡的男子,又回头看了看火堆。
想着,反正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她索性先将身上的衣裳弄干。
依着这样的念头,杜岁好利落地将外衣给脱了。
在火上简单搭了个架子后,她将自己的衣服和男子的衣服一齐搭在了架子上。
男子宽大的衣裳足足比杜岁好的衣裳长出了好几节,她是费了些力气才没让火烧着它的。
忙活完,杜岁好在火堆旁坐下。
正当她打算拿出米饼来果腹,她的身后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声音很小,不细听,根本不易察觉。
这宅子荒久了,生了老鼠也是可能的。
杜岁好这般想着,没多管。
可很快,一股强劲的力道,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袭来,猛地将她压倒在地,而她的脖颈也在其后被人死死掐住。
事发突然,杜岁好无措睁眼,她只见刚刚晕的好好的男子,眼下正发狠般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强烈的窒息感让杜岁好不住的挣扎,她拉拽此人掐在她脖颈上的手,双脚也不停的踢打,可他仍是无动于衷。
晕眩感渐渐漫上,杜岁好双眼翻白,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挣扎的抓起地上的石头,其后狠狠往此人头上一砸······
可直到此人的鲜血从额间滴落在她的面颊上时,她脖颈上的力道才渐渐放松。
男子倒下,杜岁好才缓慢恢复了呼吸的能力。
她躺在地上呆滞片刻,不懂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颤的双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脖颈,此处逼人的疼痛,无不提醒着她,她刚刚差点死到这个男人手里。
杜岁好坐起身,平复了许久。
自己明明救了他,可他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杜岁好发红的眼眶夺出泪来,她心底的不解与愤懑犹如洪水奔来。
她起身掐住男子的脖子,就似他刚刚对她那样。
她自小到大从未伤过人,也从未忤逆亲长,逆来顺受地干着一切脏活累活,可倒头来呢?
被亲爹瞒着发卖了出去,转头还差点被所救之人活活掐死!
可凭什么呢?
她不甘地想着,发了狠劲掐着男子,似要将一切委屈报复在这人身上······
可掐着掐着,她的泪又不争气地一滴接着一滴掉。
他的脉搏清晰可辩,随着她手上力道加大,他的脉搏愈快,她看着男人蹙眉,感触到他似有似无地抵抗······
渐渐地,她松开手。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亲手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就像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一样。
她的手无力的垂到身侧,周遭也跟着安静了。
但在下一刻,杜岁好扬起手,重重地在男子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男子白皙的脸上很快浮起红色的掌印,可杜岁好见状也并未感到快意,她只是眼前一黑,全身也忽得失力,随后整个人无知无觉地摔在地上······
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徐徐转醒。
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被她丢在地上的米饼上,她慢慢匍匐起身子,向那爬去,待抓起米饼,连其上的灰尘都未来得及拍开,她就就这尘土将米饼往嘴里送。
忙碌一日,她连一口像样的饭菜都未吃过,难怪刚刚会晕过去。
手中的米饼泡了雨水早就不能吃了,其上的灰尘和石粒也硌的牙生疼,可杜岁好还是一口一口将其吃下。
其实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只是不想再受人欺辱。
泪水滴在饼上,她一口一口生吞,吃着吃着,她忽又笑了,最后边哭边笑地将吃食塞进嘴里·······
而待她将米饼吃尽,这天也亮了。
杜岁好默默起身将干透的衣裳换上,背着背篓徐徐走出门去。
晨曦的微光照在她身上,昨夜的寒凉消减了不少,她的手在慢慢复暖。
她不急不缓地走回家,而一到家,她果然听到了杜成的叫骂。
“她死哪去了,这饭都不煮,是要饿死我吗?!”
“当家的,你少说两句吧!”
冯忆劝着杜成,而在冯忆看到迟迟归来的杜岁好后,她又止了声。
杜岁好的衣服脏污,脸色发白,瞧着就不太对。
“你你你,你死哪去了?!”杜成见杜岁好回来,火气正好有处发,便指着她骂道。
而杜岁好闻言也只是平淡地扭头,不辩驳也不生气,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杜成见状骂人的嘴忽一停,平白被杜岁好盯出一股心虚感。
“你积点口德吧,你没看到闺女脸都白了吗?”
冯忆也是被杜岁好的这般模样吓的不轻,她忙上前搂住她的肩,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杜岁好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她进屋换了身衣裳,但哪怕在屋内,她还能听见杜成骂骂咧咧的声音。
只是,待屋门被杜岁好推开门,杜成又瞬间哑了声,过了许久后,他才再道:“赶紧将饭做好,吃完饭我还要出门。”
杜岁好好似将杜成的话听进去了,一声不吭地,扭头就往伙房里走。
杜成看着杜岁好离去的背影,嗤笑出声。
他还以为她这个女儿变了性子,要跟他对着干呢,没成想还是敢怒不敢言,叫她干啥她就干,跟她亲娘一个样。
杜成得意地像刚驯服一匹烈马,他哼着小曲,懒悠悠地往躺椅上一躺,翘起脚,就等杜岁好将饭菜端上来······
而伙房内
杜岁好刚进门,两道欢脱的童声便齐齐响起。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一般大的两个孩子见杜岁好回来,都高兴坏了,忙上前抱住杜岁好的腿。
“姐姐,你看这是我给你藏的馒头,我看你没回来,特地给你留的。”
“姐姐,我给你藏了一个鸡蛋,你看!我早上刚从鸡窝摸出来的,爹娘都没发现。”
杜若嘉,杜泽喜二人争宠般的向杜岁好献上自己藏起来的东西。
他们两是龙凤胎,都比杜岁好小上七岁,不过他们倒与杜岁好没什么隔阂,两人都十分粘她。
杜岁好摸了摸这二人的头,缓缓蹲下身,认真道:“如果姐姐离开这个家了,你们要跟着我吗?”
“跟!”
杜泽喜不假思索地就答了句,“我最喜欢姐姐了,我当然要跟姐姐走。”
“我也跟!”杜若嘉紧跟杜泽喜后给的杜岁好答复,“可是姐姐我们要去哪啊?那娘亲呢?她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杜若嘉想的比杜泽喜多。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会比这好。”
“好,我要跟姐姐一起走,姐姐可千万别丢下我。”
“我也是,我也是。”
“好,那我们说好了,你们也保密,不许告诉爹娘。”
“好!”
三人拉了勾,这约定就变不了了。
杜岁好笑着直起身,而外头又传来杜成的催促声。
“饭煮好没啊?”杜成喝了口茶,扯着嗓子道:“你是想饿死我不成?你可别忘了,这一家都是我养的,我要是饿死了,你们都要喝西北风!”
这话杜岁好都不知听杜成说多少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拿起刀,随意捣鼓几下,就端着碗踹开门,她睨了一眼杜成,道:“吃吧。”
“这还差不多。”
杜成满意地起身,但待他看清碗中装的是何物时,他的脸色一僵。
碗中都是刚剁碎猪草,绿油油的还泛着汁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成当场把碗掀了,他气急败坏地冲着杜岁好去,扬手,看着像是要动手打她。
站在一旁的冯忆来不及拦,赶忙闭上了眼。
她深知这顿打杜岁好是免不了了。
可巴掌落下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冯忆忐忑地睁眼,就瞧见杜成的手腕被杜岁好抓着。
杜岁好是村中最高的姑娘,就连杜成这个男子可都没她高。
她垂眸看着杜成,眼见他还想使力打她,她就不由得觉得好笑。
笑话,当她平日里她砍的柴,做的重活都是白干的吗?
过年宰猪,猪后腿可都还是找她摁的呢!
杜成常年养尊处优,多走两步都喘,就凭他,还想跟她比力气不成?
杜岁好看着杜成狰狞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的怯意。
“能不能好好说话?”杜岁好冷声问他。
“能!能!”
杜成吃痛,回话的同时不忘叫杜岁好放手,可她手上的力道还再加重,他疼的急道:“快放手,快放手,要断了要断了!”